在约翰·斯坦贝克的作品中,人性的复杂性往往是他深刻剖析的主题,而《珍珠》便是这场关于欲望、贪婪与命运对抗的生动寓言。作为斯坦贝克的经典之一,这本书不仅仅是关于一颗珍珠的故事,更是一段关于家庭、社会与人性黑暗面交织的深刻反思。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贫困的渔夫基诺。在一次海上捕鱼时,他发现了一颗异常珍贵的巨珠,原本以为这颗珠子能给自己和家人带来幸福和未来,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基诺发现这颗珍珠却成了他们生活中的“毒药”,渐渐吞噬了他们曾经纯净的理想和幸福。珍珠的光芒并未带来希望,反而成为了压垮他们家庭的重负。斯坦贝克通过这部作品揭示了财富对人性的腐蚀力。通过基诺一家的遭遇,作者让我们看到了欲望如何改变人心,如何摧毁人类最基本的道德准则。财富,曾被视作幸福的象征,却在《珍珠》中演变成了贪婪与暴力的源泉,提醒我们:不是所有的珍珠都值得追求,追求的过程中也许会失去更为珍贵的东西。pearl点击进入阅读基诺带了两条绳子,一条拴着块厚重的石头,另一条系在篮子上。他脱掉汗衫和裤子,又把帽子摘下来放到独木舟的舱底。海水如同油液一般顺滑,基诺一手拿着石头,一手提着篮子,双脚刚沿船边滑下,就被石头带着沉入了海底。一串串气泡在他身后升起,片刻后,海水再次变得清澈可见,头顶的海面如同一面波光粼粼的明镜,他可以清楚看见独木舟的船底镶嵌其间。基诺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以免带起的泥沙将海水搅浑。他用脚勾着石头上的绳圈,双手快速从海床上撕扯下那些松散的牡蛎,它们有些是单个儿的,有些则成堆成堆凑在一块儿。他把扯下的牡蛎放到篮子里,有时这些牡蛎一个接一个吸附在一起,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它们一网打尽。时至今日,基诺的族人们已经歌唱过所有发生和存在过的事物。他们为鱼儿作过歌,为或平静或愤怒的大海谱过曲,他们歌唱白昼与黑夜,也歌唱日和月,这些歌谣深深烙印在基诺和族人的血脉中——即便有些已经失传。当基诺把牡蛎放进篮子时,音乐便在他脑中响起,那节拍是他因缺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那韵律源自灰绿色的海水,源自游来游去的小动物和倏然往来的鱼群。但这曲子里还藏着一层隐秘的和声,难以分辨,又缠绵不绝,几乎与伴奏融为一体,那或许是《邂逅珍珠之歌》,因为每个扔进篮子的贝壳,里面都可能藏着一颗珍珠。虽然几率渺茫,但运气和上帝或许能保佑我们与它不期而遇。基诺知道,头顶上方的独木舟里,胡安娜正施展着神奇的祈祷之术,她神情严肃,浑身肌肉紧绷,试图从上帝手中夺来一分幸运,她需要这点运气来治疗科约蒂托浮肿的肩膀。她的渴求如此强烈,这个清晨,那微弱而隐秘的邂逅珍珠之歌好像变得稍微大声了一点,每个音符都清晰又和谐地交融在《海底之歌》当中。凭借年富力强、引以为傲的身体素质,基诺可以轻轻松松在海底呆上至少两分钟,因此他有目的地挑选着那些大个儿的贝壳。牡蛎们受到惊吓之后,就把壳紧紧闭合起来了,基诺右手边不远的地方,有堆粗糙的碎石,上面吸附着一些毫无防备的小牡蛎。基诺缓缓靠近这堆石头,接着,他瞥见石碓旁一个小小的凸起物下面,一只异常巨大的牡蛎独自躺在那儿,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同它作伴。这只古老的牡蛎半张着壳,藏在那个凸起物下方,只见那唇瓣似的蚌肉间闪过一抹幽光,接着贝壳便倏然合拢。基诺心如擂鼓,冥冥之中,他仿佛听到珍珠的旋律在耳边响起,他慢慢从海床上扯下那只牡蛎,将它紧抱在胸前。基诺把脚从绳子上松脱出来,身体浮出海面,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游到独木舟旁,把那只牡蛎放进舱底。胡安娜稳住小船,方便基诺爬上来,他双眼闪烁着激动的光彩,但还是先郑重地将石头从海里拉了上来,接着是装牡蛎的篮子,全部放回船上。胡安娜察觉到了他的兴奋,便若无其事地看向远方——过分的期待不是什么好事,有时会把运气赶走。你必须保持恰如其分的期待,圆滑地同上帝或神明打交道。但胡安娜屏住了呼吸。基诺不慌不忙地打开了自己那把结实的短刀,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个篮子,也许这只大牡蛎放到最后来开比较好。于是他从篮子里捡起一只小牡蛎,划开蚌肉,搜索一番无果后便将之扔进海中。接着他仿佛第一次看到那个巨大的牡蛎一般,蹲到舱底拿起那个贝壳仔细观察着。壳上的螺纹槽从黑色渐变至棕色,上面吸附着寥寥数只藤壶,基诺此时还不太想打开它。他知道,自己看见的或许只是某种反光,是意外漂进去的一片碎贝壳,又或者纯粹是他的幻觉。在这片海湾流转变幻的光线中,幻象往往多过真实。但胡安娜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她隔着披巾把手放在科约蒂托头上,“开吧,”她轻声说道。基诺熟练地把刀子沿着贝壳边缘插进去,通过刀身可以感觉到壳内的蚌肉在收紧。他借助杠杆原理用刀片撬开紧闭的蚌肉,贝壳打开了。唇瓣似的蚌肉蠕动两下便没了动静,基诺掀开蚌肉,那颗大珍珠就躺在那儿,如月亮般完美无瑕。它吸纳着四周的光线,又将之炼化为明亮的银色光华释放出来。这颗珍珠差不多有海鸥蛋那么大,世上应该找不出比它更大的珍珠了。胡安娜喘了几口气,忍不住哽咽了两声。基诺耳边,那首冥冥之中的《邂逅珍珠之歌》骤然变得清晰又悠扬,变得丰富、温暖、亲切起来,洋溢着热情与喜悦。大珍珠表面流转着梦幻般的光泽。基诺从垂死的蚌肉间拾起这颗珍珠,把它托在自己掌中,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它连圆润度都是如此完美。胡安娜也凑过来瞧他掌中的珍珠,基诺就是用这只手砸在了医生的大门上,关节上的创口已经被海水泡得青白。科约蒂托正睡在父亲的毯子上,胡安娜本能地挪到孩子身边,掀开他肩膀上的海草糊糊看了一眼。“基诺,”她惊声喊道。基诺把目光从珍珠上移开,看见孩子肩上的浮肿消退了,说明他体内的毒素也已经消散了。基诺握拳将珍珠包在掌中,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抬头仰天大吼了几声。他双眼上翻,咆哮着,身体僵硬。其他独木舟上的人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来,接着把桨伸进海里,朝着基诺的船划去。 文章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