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问(2)摧毁一个女性需要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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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十三问游戏开始言微依靠上肢力量把自己挪到轮椅上,他如今被允许离开室内。电动轮椅的控制系统被设置了活动范围,最远可以到达五百米外的海滩。电动轮椅是特制的,右手边有一块可折叠的显示屏,除了显示路线图之外,还能播放音乐观看影视剧,但所有作品都是他昏迷之前已经面世的。那个藏在半截女式面具之后的男人,谨慎得滴水不漏。海风咸涩,言微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显示屏上出现了男人的影像。“言支队好兴致。”言微并不意外,毕竟这里的一切,都在这个男人的掌控之中。“言支队的身体恢复得不错,这两天把我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已经探索了个遍,想来有不少问题要问我吧?”言微下意识咬了咬牙,迸溅的头盖骨和血液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他眼里闪过怒意,又随即压下情绪,冷硬道:“不玩游戏。”男人歪头一笑:“真的吗?可是有一位无辜的母亲,还在盼着言支队你为她洗刷冤屈呢!”屏幕一闪,男人的画面隐去,浮现出几行字来。游戏介绍:一名2岁男孩因急性中毒而出现抽搐、呕吐、腹痛等症状,在家中发现了一瓶开封的“氧化乐果”,氧化乐果系高毒有机磷农药,与男孩中毒症状相符合。男孩被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死亡,全家指控男孩母亲为杀人凶手,并点出动机:因男孩父亲一家对男孩母亲长期的冷暴力而心生不满。男孩母亲于两日前购买了农药氧乐果(有发票和卖家人证),毒杀男方家这“千顷地一根苗”。男孩母亲在调查中对购买农药的事实供认不讳,对毒杀男孩这一结果表示默认,但未交代具体作案细节。为了弄清毒杀事件的细节,我们听取了死者家属的证词,但这些证词存在着谎言,你有13次提问或者获取有效证据的机会,触发谎言关键词即可解锁事实真相。游戏目标:解锁所有隐藏事实,还死者母亲清白。男人笑容款款:“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言队长想来应该不会拒绝。”“既然你都知道是冤枉的,为什么要我救?”男人从后腰拔出一支枪来:“因为不值得,救她对我没有任何好处,不如直接处决。”他做了个射击的动作。“我配合你玩完这个游戏就值得了?”“当然,能让言支队陪我玩游戏,足够抵得上她一条命。”言微沉默了一下,突兀地冷笑了一下。在这个疯子的价值观里,一场游戏和一条命是等价的。“好。”言微道。1十三问证言姓名:左帆        年龄:28岁身份:死者父亲背景:本科毕业后待业在家,家中因拆迁补偿有5套房,后与父母一起,租下同小区38套闲置拆迁房,装修隔断出租,依赖房租生活。 证言:我对不起我老婆。我们是彼此的初恋,我很爱她,真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上学的时候,她成绩很好,而我沉迷网游。我妈对我非常严格,第一学期我挂了三门课,她气得说如果第二学期再挂科,就退学重新参加高考。乔娟和我同班,但她不合群,业余时间都用来打工了,为了赚点钱,连春节都不回家,因为车站的24小时便利店春节期间三倍工资。她就是那种山里飞出来的金凤凰,很聪明,很要强,但也真的很穷。寒假我在朋友家遇到她,她给朋友弟弟当家教,我就请她帮我辅导功课,说我再挂科我妈就要逼我退学了。她答应帮我辅导一学期,但只收了一个月的钱。因为一个月后,我问她要不要和我谈恋爱,她犹豫了一天,然后答应了。那两年我们过得很幸福,但到了大三,她说她打算考研。我妈本来就一直不同意我们的关系,说她出身不好,家庭拖累会很重,知道她想考研之后就更加反对。我妈想法比较传统,认为女孩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没必要抛头露面,而且她也是为我考虑,不想我将来吃亏。总之后来僵持了很久,中间分手了两个月,最后她还是为了我放弃了考研。我当时很感动,我想她为我牺牲了这么多,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我妈让我娶她。我们毕业就结婚了,她当时拿到了一个大厂的offer,但我妈不同意她工作,恰好乔娟老家有事急用钱,我妈出了钱,以此要求她放弃工作,其实我也不希望她出去工作,我们家条件还行,她没必要出去看人脸色上班。总之后来她就没有出去工作,我们俩就帮着家里收收租,盯一盯出租房装修什么的,生活很轻松。但她这个人太要强了,又敏感,我妈是个刀子嘴,她就一直认为我们家人对她冷暴力,隔几个月我俩就得吵一架。但吵归吵,我知道她还是爱我的,我也非常爱她,所以一直都没有离婚,就这么磕磕绊绊过着。两年前她生下小念,提出想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我想山里空气新鲜,让她去散散心也好。她带着孩子去住了一年多,中间我也去看了她几回,我住不惯农村,隔几天就回。半年前她带着孩子回来,在农村的时候我觉得她情绪好很多,不像从前那样敏感暴躁,没想到一回来还是老样子。说实话,我也是个普通人,我爱她不假,但是她老是和我妈吵架、也不肯给我家人好脸色,我也会觉得厌烦。我不是为自己开脱,我只是觉得,我和我爸妈也都是普通人,会犯普通人的错误,没有能够照顾她的情绪,但是即便是其他人遇到这种事,也不一定能处理得比我更好。总之,我希望能从轻处理吧,我和她在一起十年,结婚六年,比起孩子,我还是更在乎她。姓名:叶群年龄:52岁身份:死者奶奶背景:年轻时曾是乡诊所的妇产科医生,四十岁时因医疗事故离开岗位,一年后郁水乡被划入坞州市成为郁水区,依赖拆迁房房租生活,为人强势、严厉。证言:我非常后悔当初答应让这个女人进门。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心软、心善、见不得女人哭。乔娟一哭,他就来跟我闹。起初我认为,像乔娟那样的出身我不可能接受,我不是歧视农村人,但是真的,不论是教养还是生活习惯,都差得太远了。当年第一次见乔娟,我就从这姑娘的眼里看到了野心,当时我就判断她和我儿子在一起绝不是单纯的因为爱情,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实了我的想法。她不停地贴补娘家,她的弟妹上学工作都是我们来安排的,当然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就真的对她怎么样,毕竟是我儿子跪在我面前求来的一桩婚姻,我既然接受了,就不至于后悔。这些年他们小两口也没有收入,家里的活他们能帮得上的也不多……不说了,再说我儿子又要说我小心眼。我自认在物质上没有亏待过她,她生完孩子之后脾气越发古怪,闹着要回娘家长住,我们拗不过,让她回去了,她带着孩子一去就是一年半,我儿子隔三差五地去看她,她一趟都没有回来过。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这个女人的心,比我想象的要狠得多。我怎么就能抱着侥幸心理任由她带着孩子呢?是我害了小念,我对不起他。姓名:乔伟年龄:22岁身份:嫌疑人乔娟的弟弟背景:高中毕业后未能考上大学,依靠姐夫一家的帮助干过几份短暂的工作,但因不愿受拘束最终辞职回了老家务农,已婚,育有一儿一女。证言:我说句实话,我觉得我姐就是读书读多了脑子不好。小时候她就是这样,我爸妈把她上高中的学费拿给我买了个手机,她就说要和我爸妈断绝关系,闹得全村人看我家笑话。后来她上了大学,一年都回不去一趟家,真的,她读书把心都读硬了。幸好我姐夫一家人好,他们结婚之后,不仅对我们家帮助很多,还连带着帮了我们全村,我们全村人都很感激他们一家,虽然我也没什么文化,但是我也知道感恩啊!我就替我姐夫不值得。我姐她要死就自己死,还非要带上小念,这可是我姐夫家的命根子啊!我姐夫他盼孩子盼了多久。就他们刚结婚那两年吧,当时我姐夫替我找了份工作,我就住在他们家的出租房里,当时也赶巧了,好几个租户都是孕妇,我姐夫一家大概是被刺激了,我姐天天和他们吵架,跟疯了似的。你说我姐生不出孩子来,这不连带着我都跟着没脸,真是的。这么多年我姐夫一家真的不容易,谁想到我姐最后能做这么绝情呢?只是可怜了小念。说起来,其实我也想不通的,我姐当初带小念在村里住了一年多嘛,她没跟我们住一起,单独住池塘边的那套房子的,她一个人照顾小念也不要别人帮忙,好几次我半夜去池塘钓鱼听见她给小念唱儿歌,我以为她这个人就算薄情,对自己的孩子总还是好的,没想到一点都不心软的。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就悄悄说一嘴啊,我姐夫家不一定知道,我姐住村里的时候,我曾经见过有男人来找她,那男人虽然看起来病殃殃的,但是长得就是一副招女人喜欢的小白脸模样,指不定我姐就是为了他才杀小念的,你说这要是当意外处理了,她就没了拖累,说不定就离了婚去找那男人。不过我也不清楚,我姐跟谁都不亲近,谁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2十三问借口言微听完三段证词眉头紧皱,良久都没有出声。面具男笑眯眯地道:“言队长,太阳都落山了,你这么慢吞吞的,是想让我陪你欣赏海边夜景吗?”言微面无表情地看他,面具男往沙发靠背上一摊,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言队长是找不出证言的破绽吗?花费一次机会,我可以给提示啊!”“不是找不出破绽,是破绽实在太多了。”“哈!”面具男笑出声来,“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言微摇了摇头:“一团毛线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线头,而是到处都是线头。”面具男摊摊手:“那言队长慢慢捋线头咯,十三次机会,可容不得浪费。”“乔伟口中的神秘男人是谁?”提示:触发关键词“神秘男人”,提问次数-1,剩余12面具男没有立刻给出答案,而是反问道:“你认为乔娟的弟弟没有撒谎?”言微摇摇头:“他不是没有撒谎,他或许根本不知道哪些事情需要撒谎。”“言支队看人一向很准。”面具男不置可否地评判了一句,然后屏幕一闪,给出了问题答案。神秘男人身份:梁宇,男,42岁,已婚,本市某知名食品企业前总裁,妻子系该企业董事长,身体欠佳,患有遗传性疾病,一个月前于出差期间病情发作,但因出差地点太过偏远未能及时得到抢救最终离世。言微显然怔忪了一瞬。竟然死了。死亡时间恰好就在小念中毒前几天,这是巧合还是必然?如果乔娟和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情感联系,那她为什么要在梁宇死后还要把小念毒杀?不对,面具男说了,她是冤枉的,所以小念的死与她无关,但是那瓶“氧化乐果”又的确是她买的,她的目的是什么?自杀殉情?还是杀左帆一家?“言队长时运不济,选了一条死胡同。”言微不以为意,直接开口:“为什么乔娟和左帆结婚几年都没有孩子,是谁身体的原因吗?不孕不育?”提示:触发关键词“不孕不育”,提问次数-1,剩余11这是整个事情里,让言微最不解的问题。从前在工作中他遇到过不少这样的家庭,经济条件尚可,婆婆强势,男方懦弱,这种家庭配置一般都会有很明确的诉求,那就是婆婆一定会要求早生孩子,或是多生、必须生男,有的甚至会因此强逼男方离婚再娶。像乔娟和左帆这种,结婚几年没有生孩子也没有离婚的,不说少见,但也确实不合常理。屏幕一闪,播放的是婆婆的视频。婆婆叶群是那种典型的精明又高傲的长相,瘦高个,颧骨突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下巴微微扬起。她扶了扶眼镜,镇定开口:“乔娟的身体有问题,刚结婚那一年就发现了,多囊卵巢,不易受孕,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儿子非她不可。再说了,现在医疗条件这么好,她得的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我就想着治一治呗,他们都年轻,治好了再要孩子也是一样的。”言微盯着她的模样,心想:她在说谎。就在同时,视频里镜头之外传来一句:“你在说谎。”叶群目光里厉色一闪而过,抿了抿唇看向镜头之外:“您这是什么意思?”镜头里一只手修长的手闪过,而后一份材料被丢到了叶群面前:“这是你儿子的病历资料,他患有少精症。”叶群目光闪烁了一下,一只手下意识去触碰那叠资料,却又半途缩回了手。她偏过头深呼吸,稳定了一下情绪,再面对镜头的时候眼睛有几分红:“对,没错,是我儿子的问题,但我自然是向着我儿子的,我只是想维护一下我儿子的面子而已,这有错吗?再说他这个病还是有生育概率的,这些年我也有带他治疗,小念就是证明。我不知道你们揪着这一点不放是抱着什么心思,我承认我对我儿媳态度不好,但是我给了她那么好的物质生活,还帮了她娘家那么多,难道还要我低三下四地去哄着她顺着她吗?我不喜欢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儿子,这有错吗?杀人的是乔娟,她是个冷心薄情的女人,你们是要替凶手找借口吗?”她声色俱厉地冲着镜头外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胸口剧烈起伏,说到最后眼泪适时地流了下来。镜头之外传来一阵慢悠悠的鼓掌声。画外音带着一丝戏谑:“说得好,我们不应该替凶手找借口。”3十三问亲子鉴定言微突然醒悟过来,跟之前不一样,这次镜头之外的人是面具男本人。只不过面具男跟他说话的时候总喜欢带着些刻意轻佻的语气,但在这段视频里,他的语气则冷定得令人发憷。叶群的辩解基本可以自圆其说,这也是许多婆媳不和睦的家庭常有的状况,为了掩饰儿子的难言之隐,婆婆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儿媳的身上,但因为她心里清楚不是儿媳的问题,所以也不会真的逼儿子离婚。但——言微依然觉得有漏洞。比如说——既然这是叶群盼了四五年才盼来的孙子,为什么她会答应乔娟带着刚出生的孩子去山里住了一年半,并且在这期间,她甚至没有去看过自己的亲孙子一眼?言微凝神沉思,冷不丁身下轮椅突然动了起来。面具男从电子屏幕里冲着他微笑:“言队长太严肃了,不要辜负了这样的好风景,走,我带你去看最美的落日。”轮椅一路往前,脱离了言微的控制,于言微而言,竟然有种奇妙的未知感。越过一个小小的丘,一大群白色的海鸟从沙滩上飞起,像掀起了一片白色的云,灿金的落日给它们雪白的羽翼镀上了一层浅金。海水澄澈深蓝,有鱼越出水面,滑翔出一段距离,再优雅入水。面具男突然开口:“言队长,你笑起来很温暖,难怪——”“难怪什么?”“没什么,”面具男笑了笑,“今天的落日值得我额外赠送一份线索。”不等言微开口,面前的屏幕已经切到了叶群的画面。视频是接着刚才那段的。面具男在镜头之后缓缓鼓掌,意味深长道:“说得好,我们不应该替凶手找借口。”然后镜头里露出了他一只手,苍白的手指隔空点了点文件:“不好意思,刚刚骗了你,这不是你儿子的诊断资料,这是死者和你儿子的亲子鉴定书。”他在镜头后笑了一声:“很遗憾,死者和你的儿子并不具备血缘关系,但是我猜,你对这个事实应该并不惊讶。”镜头里叶群几乎是扑在桌面上,翻开资料,而后脸色“唰”地惨白。4十三问绿帽子小念不是左帆的儿子,而这一点,叶群心里清楚。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叶群会允许乔娟带着刚出生的小念独自住进山里一年多,并且她对这个盼望多年的孙子不闻不问。但是更大的疑点又出现了。像叶群这样强势的婆婆,为什么能够容忍乔娟生下别人的孩子呢?言微突然道:“我想听听左帆对这件事的态度。”面具男笑了一声:“还真有,但是由于我们员工的恶趣味,关键词设置了精确匹配,可能要言支队来猜一猜了。”言微皱了皱眉:“出轨?婚外情?外遇?小三?”但屏幕上并没有跳出应有的提示。言微沉吟了一下:“喜当爹?绿帽子?”提示:触发关键词“绿帽子”,提问次数-1,剩余10面具男哈哈大笑:“言支队的词汇量真是丰富。”左帆的视频切了进来。镜头前左帆的脸色有些过分地红,十指交握在身前,右手拇指不安地搓动着。“她……我知道她委屈,因为没有孩子,我母亲心里一直有气,她还动用了自己的人脉关系,伪造了病历,让乔娟以为是自己身体的问题。我母亲一向刀子嘴,说话很过分,她本身不喜欢乔娟,所以心情不好就会对着乔娟说刻薄话。但是……但是你们要理解,她也是有难处的,她是个很要面子的人,因为乔娟出身不好,她在她的圈子里丢了脸,再加上还没有孩子,她就更、更——”左帆眼睛因为急躁有些充血,喘了两口气才道:“两年前,乔娟一气之下,随便找了个男人,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结识对方的,但我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感情,没想到就有了小念,她跟我坦白了,说这孩子也许不是我的,但是我心里有愧,我便说,不管是不是我的,我都会把这孩子当亲生的,我爱她,我愿意原谅她,我们商量好了一起瞒着母亲,但我没有想到,母亲她天生多疑,她知道我的病生育概率低,私底下偷偷做了鉴定。当时她还没有出月子,我们抱着孩子跪在她面前求她,她才答应了不追究,但她说她不愿意看见乔娟,乔娟才带着孩子去山里住了一年多。”等到左帆说完话,言微发现面具男半伏在沙发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言微不解地看着他。面具男又笑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爱情果真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拿爱情说事。”面具男见言微不说话,又问道:“言支队,我想知道,假如你的妻子背叛了你,你还会原谅她吗?”“我没有妻子。”面具男“哦”了一声,继续道:“那假如是别的什么人背叛了你呢?”言微眉头狠狠一皱,没有说话。5十三问赝品初恋面具男敛了神色,把刚才那句明显越界的试探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言队长对左帆的证词怎么看?”“他是一个谎言专家。”“怎么说?”言微一只手指下意识敲了敲轮椅扶手:“他的话很多,但是有效信息并不多,他的证词唯一的指向是把案件定义成一起家庭纠纷,他极尽渲染之能事,给自己塑造出了一个深情两难的人设,但他所有的话都在避免提到关键疑点,尤其是,被婆婆长期言语侮辱的时候乔娟没有走极端,得知自己的身体并没有问题的时候也没有走极端,生下孩子和婆婆几乎决裂的时候也没有走极端,为什么偏偏,在两年之后带着孩子回到城市后走了极端?更不必说,在这么多年里,乔娟有无数的机会离婚,尤其是有了小念之后,她难道想不到小念的身世暴露之后,这孩子未来的生活会有多艰难吗?为什么不离婚,反而选择去走极端?”“我想知道,小念和梁宇存在血缘关系吗?”提示:未触发有效关键词,提问次数-1,剩余9面具男失笑道:“真可惜,又浪费一次机会。梁宇死前我们并没有介入这个案子,而梁宇父母早逝,和妻子也没有留下子女,所以无从取样检测。当然,真要找远一点的亲戚还是可以的,不过后来有新的线索,所以没费这个劲。”“你们新的线索是从梁宇的妻子身上得到的吗?”言微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道。提示:触发关键词“梁宇的妻子”,提问次数-1,剩余8轮椅再次调转了方向,慢悠悠地向着小楼驶去。“好啦,落日看完了,咱们回去,路上边走边看。”他的语气带着某种哄小孩的亲昵,言微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梁宇妻子的视频却适时切了进来。梁宇的妻子年轻时候应该是很漂亮的,是那种带点傲气的富家大小姐长相,只是随着年岁渐长,和生活的不尽如人意,面颊消瘦,虽然因为医美技术的发达依然保持着良好的皮肤状态,但却显出几分刻薄精明之相。她讥讽地看着镜头,言辞也极尽刻薄:“那个孽种竟然死了?哈,死得好!”“乔娟是谁?哦你说孽种他妈?她有没有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句实话,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搞点婚外情什么的根本不算个事儿,即便是真的来跟我谈什么小三才是真爱,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更何况,乔娟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离真爱还远得很呢!”“梁宇这个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说实话我有点后悔自己年轻时候瞎了眼看上他,当时我不知道他有个初恋,我喜欢他就追了么,可笑他知道我的家世之后就和我结了婚,我还真当他也喜欢我。不提这些,我说些对你们有点用处的吧!我不能生,梁宇一直骗我说他可以不要孩子,可笑我还劝他去国外找代孕,这人当着我面说不强求孩子,背地里却动了别的心思,我也不知道他和乔娟怎么认识的,乔娟长得像他初恋,我见过一回,确实很像,尤其是眉眼,简直一模一样,他也是鬼迷了心窍了,竟然想生个像他又像他初恋的孩子。本来么,如果只是背着我弄出个孩子,我也就忍了,说不定我还会为了家族着想把孩子认下来,但他这个心思就太恶心人了,他念念不忘初恋当初就别跟我结婚呀,现在搞出一个长得像他初恋的孩子来膈应我算什么事儿?更别说这还不是正品,他那初恋也是命好,被他甩了之后找了个疼她又家世好的男人,现在在国外日子过得好着呢,他眼红也没用。不过呢,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同情心,但是也不至于为这点事儿就赶尽杀绝,那个孽种和乔娟虽然令我恶心,但是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梁宇更可恶,所以我也放了话,只要别把孩子领回来碍我的眼,给多少钱都行,据我所知,直到梁宇死前,他应该至少给出去五六百万了。我听说乔娟家里公婆也挺不是东西的,要不是有这些钱,乔娟和那孽种怕是早被扫地出门了吧!”6十三问地下代孕梁宇妻子的证词,似乎解开了一部分谜底。梁宇和乔娟可能存在的暧昧关系,以及为什么叶群那样强势刻薄的人会容忍小念的存在。以及,几乎可以确定,梁宇的死,和乔娟购买农药事件,存在着一定的因果关系,或许是因为乔娟知晓梁宇的死讯,觉得自己和小念没了活下去的支柱之类?但另一方面,却又带来了更多的疑点。比如说,没有工作、没有收入、甚至没有私生活的乔娟,为什么会认识梁宇这种身份不菲的人?他们真的有机会发展暧昧关系吗?又比如说,梁宇既然愿意出钱,为什么不让乔娟带着孩子单独生活,不比留在叶群身边更好过?言微拧眉不语,冷不丁想到了一个词。梁宇的妻子说,她曾经劝梁宇找“代孕”。轮椅的减震性能很好,言微一个晃神之间,已经重新回到了那间熟悉的房间。言微突然想到了乔伟的一句话。乔伟说:幸好我姐夫一家人好,他们结婚之后,不仅对我们家帮助很多,还连带着帮了我们全村,我们全村人都很感激他们一家。当时他觉得这句话很奇怪,因为按叶群的性格,不像是会尽心帮助乔娟家人的样子,更不用说连带着帮全村,但当时言微脑子里想的是叶群一家依靠房屋出租赚钱,出租需要大量的隔断装修和简易家具打造,也许是把这方面的单子交给了村里的建筑队什么的。但现在想想,如果这所谓的“帮助”并不是指这些呢?乔伟当时还提了一句,说他和姐夫一家同住一小区的时候,姐夫的租户里有好几个孕妇,所以姐夫一家才受了刺激,天天和他姐姐吵架。面具男大约是嫌弃轮椅上的小屏幕不够展示他的魅力,刚一进屋就切换到了墙壁上巨大的显示屏。他饶有兴味地盯着言微变幻不定的脸色笑道:“言队长思维敏捷,想来是已经有线索了。”言微抬眼看他,缓缓开口:“叶群一家,并非是依赖收租生活,而是做地下代孕,对吗?”提示:触发关键词“地下代孕”,提问次数-1,剩余7依然是叶群的视频。面具男坐在镜头之后,只露出一双手来,闲闲地交握在身前。“叶医生,看来这么多年您都没有把自己的专业丢下啊!”叶群脸色苍白,犹自辩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您名下有五套拆迁房,均为140平以上的大房型,一套自住,其余房子每套被隔断成三个单间,您从同小区的户主手中租来的38套房子,一部分的确用来收租掩人耳目,另外一部分则和您自己的那几套房子一起,用来安置特殊人群,到上个月为止,里面一共住了23名孕妇。”“这些孕妇大多来自农村,也有少部分来自周边高校,按照条件不同,代孕价格也不同,我可以查到的记录里,至少有两百名婴儿这些年里陆续从你这里诞生。”那双手哗啦啦翻了翻手头的一叠文件,又道:“每代孕一个孩子价格30万到50万不等,双胞胎和三胞胎价格还要往上翻,而孕妇每胎则能分到8万左右,刨除营养费和其他成本,的确比收租要多得多,叶医生真是生财有道。”叶群一双眼睛泛起惊惧的血色,但她到底年纪大了,见过的风浪多,重重地喘息了两口,冷定道:“我没谋财没害命,赚点钱碍着谁了?你去问问那些孕妇们,看她们是愿意辛苦种一年地挣个几千块,还是愿意在我这好吃好喝被伺候着过上一年就能挣上几万、甚至几十万。”她顿了顿,忽然冷笑一声:“再说了,我帮多少人圆了孩子梦,这可是大功德。”面具男的声音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一丝语气的波动,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翻开了另一页:“这么说那些因为性别不合适而被流掉的孩子也是您的功德咯?还有因为疾病和意外死去或失去生育能力的产妇,自然也是您的功德。”叶群猛地拍着桌子站起来,嘶声道:“代孕之前协议上把风险都写明白了,挣钱哪有没风险的?我谁也不欠,不信你去问问她们,看哪一个不是对我感恩戴德!”面具男慢悠悠地翘了个二郎腿:“哦?您的儿媳妇也对您感恩戴德吗?”刚刚还理直气壮怒声争辩的叶群仿佛一瞬间被掐住了脖子,脸色从激动的涨红慢慢变成了惨白。她颓然坐了下去。7十三问众生皆苦这个视频很长,中间还真夹杂了几段代母的视频。“这里吃得好住得好啊,叶医生给我们定制了营养食谱,比种地轻松多了。”“我怀的是双胞胎,叶医生说我到手能有十五万,我都四十岁了,生个孩子多大点事儿啊?有了这个钱,我儿子就能娶媳妇了。”“我们家穷,老公之前做建筑工摔下来了,瘫了,得用钱啊,代孕来钱快,我女儿明年就十八岁了,到时候让她也来。”“哎哟你说什么卖孩子?我都懂的,我和这孩子没有血缘关系的,他就是在我肚子里住个十个月,叶医生说了,这就好比我是个房东,这孩子在我这住十个月,他爸妈给我付十万块房租,你想想现在什么房子房租有这么贵啦?我赚大了好吧?”……言微无意识地伸手死死攥着轮椅扶手,他手劲本来就大,这些天恢复了不少,咔嚓一声,扶手上的聚酯材料被他生生攥下来一块。做他这一行的,最能理解什么叫做“众生皆苦”,但有些苦,还是超脱了他的认知底线。叶群见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干脆把梁宇通过人介绍前来了解代母资料,结果却意外发现了乔娟和自己的初恋长得十分相似的事情也说了出来。乔娟是结婚后一年才确切知道婆家所做的事情的,但那时候她已经无力反抗了,左帆借着替妻子娘家谋出路的借口,暗地里不断地从村里招揽孕母,整个村子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为了安全,那些心性不定的年轻人和孩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只知道有人介绍家里的女人去城里打工,一年多就能回来,带着大笔的钱。为了得到一个和初恋长相相似的孩子,梁宇一再加码,直到叶群答应,乔娟被迫生下小念,原本一切顺利的话,梁宇会把孩子接走,钱货两讫。但意外在于被梁宇的妻子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她不相信代孕的事实,因为她一看见乔娟的长相就认定是梁宇出轨找了个初恋的替代品,并坚决反对梁宇认回这个孩子。妻子家族势大,梁宇无奈,和叶群商定,让乔娟带着孩子躲进山里,由乔娟暂时抚养孩子,想着将来等妻子松口,或是别的什么机会,他再把孩子认回自己身边。但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有等到妻子松口,自己倒是先出了意外。按理说,梁宇之前支付的那些钱,足够养活一个孩子长大,但是叶群却认为这个孩子没有了价值,逼迫乔娟把孩子丢给福利院,但乔娟始终不肯,僵持了一个多月,乔娟几乎整日整夜地不睡觉,死死守着小念,直到最后精神崩溃,买来氧化乐果,毒杀小念。叶群最后是这么说的:“我也不怕说破,乔娟这个女人吧,看着心硬,其实最是心软,当初不肯代孕,我儿子说了几句软话,说梁宇这种人我们家得罪不起,她就屈服了。早几年,她还想着告发我们,结果当她知道去村里负责代母招揽的就是她爸妈的时候,她又不敢再提这事儿。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她其实是想带着小念一起死的,只不过小念先死了,我们等了两天,想等她自杀的,结果她又没了动静,想来是害怕了。但她已经这样了,对我们家来说就是个定时炸弹,再加上小念的死已经引起了警察的注意,我们想了想,不如把她推出去,把这件事情了结,对谁都好。她不可能会提代孕这个事儿的,她爸妈还在我们手里拿捏着呢!再说小念本来就是她害死的,她又不冤枉。”8十三问牛奶可乐言微久久都没有说话,直到面具男有些不耐烦地伸手在镜头上敲了敲:“言队长?”“言队长还在唏嘘感慨那些代孕母亲吗?”言微垂着眼睑,相当于默认。面具男嗤笑一声:“可是游戏还没有结束呢?这可不是全部的真相啊!”言微一怔,醒悟过来。从一开始,面具男就说了,乔娟是被冤枉的,小念的死和她无关。“看来言队长是想明白了,那我们游戏继续。”面具男满意地靠坐在懒人沙发上,等待言微提问。言微沉默片刻道:“我想听一听,乔娟的供述。”提示:触发关键词“乔娟的供述”,提问次数-1,剩余6乔娟的供述和别人的视频不一样,很明显是在警局内录制的,不知道面具男是怎么拿到的。乔娟脸色灰败,面颊凹陷,形容枯槁,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一丝死气。“是我杀害了我的孩子。为什么?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看着他活在这个世界上受苦。你们知道活在地狱里是什么感觉吗?就是那种,没有人认可你,没有人关心你,每一个人在面对你的时候,身上都长满了刺,那些刺朝我、朝小念扎过来,扎得很深。我们哭得越惨,他们扎得越深。那些刺还会吸血,像蚂蟥一样,慢慢地把我们吸干。”她顿了顿,眼神毫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突然间,情绪似乎又激动了起来。“我买了药!我害死了小念!我害死了我的孩子!可是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什么还活着?不应该的!那天、就那天,天气热了,我把小念的衣服和被子洗干净晒干,全部叠好收起来,那是小念最喜欢的被子,可惜我们带不走。然后,我给小念换上他喜欢的衣服,又倒了一杯牛奶……”乔娟的眼神逐渐黯淡下来,她慢慢把脸埋入掌心,双肩剧烈抖动,没有再说出一个字。言微紧皱眉头,乔娟的话里有效信息非常少,而且言辞之间都是一种默认的态度,很难找到突破口。他想了想,问道:“除了乔娟之外,是谁第一个赶到案发现场的?”提示:触发关键词“案发现场”,提问次数-1,剩余5是左帆。“那天我爸妈出门收租,我在书房看书,她和孩子在孩子房间收拾东西,后来我听见了他们到了厨房,然后就听到孩子摔倒的声音,我赶过去一看,发现孩子倒在地上抽搐,厨房水池边放着一杯喝完的可乐,我就赶紧把孩子送往医院,但没来得及……”言微突然挑了挑眉:“可乐。”面具男“哈”一笑:“很明显的线索是吗?那言队长你猜,毒药是在牛奶里,还是在可乐里?”9十三问中毒真相氧化乐果,高毒农药。而作为农药,为了最大限度地防止误食,一般都会掺入气味恶劣的成分,如果在牛奶里,不仅很容易从颜色上看出问题,气味更加不可能使得一个小孩子自己喝下去。而且乔娟也说了,她给小念“倒了一杯牛奶”,而只字未提“可乐”。“我想知道,左帆有关于那杯牛奶的记忆吗?”提示:触发关键词“牛奶”,提问次数-1,剩余4左帆面对着面具男大概是有些紧张,一直无意识地捏着手指,听到面具男的问题后,他下意识一怔:“牛奶?什么牛奶?我没有注意。”“那你说说你看见的那杯可乐是什么样子的?”“就放在水池边,被喝光了,剩个杯底,可以很容易辨认出是可乐。小念喜欢喝可乐,尤其是冰可乐。”乔娟几乎是抱着一心求死的态度,她的话不可能是假的。但左帆的反应也不像说谎。所以那杯被喝光的可乐是真实存在的。那到底是谁喝了它?里面真的有毒药吗?言微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面具男突然道:“言队长,您的母亲对您好吗?”言微一愣,点了点头,下意识道:“很好,可惜她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走了。”“是意外?”“是殉职。”“抱歉。”言微却突然灵光一闪。他想起了小的时候,自己也喜欢喝冰可乐,但母亲很少允许他喝,大多时候只能乖乖喝牛奶。牛奶的味道终究比不上可乐,有一次家里来客人,给客人倒了一杯冰可乐,但客人只是简单地坐了坐,并没有喝那杯可乐就离开了。客人离开之后,他看见了那杯可乐,刚想喝就被母亲喝止住,母亲说,你想喝我给你倒,但是你不要喝离开过视线的东西,万一里面掉进了脏东西呢?大概所有的母亲对孩子都是这样百般呵护,生怕有一点点意外,而那杯不是乔娟所倒、来历不明的可乐,想来乔娟不会让小念喝。而阻止小念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倒进旁边的水池。所以,那杯可能放有毒药的可乐并没有被小念喝下,而小念喝下的牛奶里大概率是没有毒药的——不对,不是大概率,是牛奶里确实没有毒药,因为案件真相面具男已经说过了,小念的死和乔娟无关。那小念中的毒是哪里来的?10十三问真正死因“我想确认一个问题,小念的死因,是确认氧化乐果中毒吗?还是只是症状类似?”提示:触发关键词“死因”,提问次数-1,剩余3这一次只是简单的口头答案,没有相应视频,面具男推了推面具道:“我想,言队长应该已经猜到真相了。”他笑了笑,“是症状类似,乔娟直接认罪,家属拒绝了尸检。”言微叹了口气,他的确猜到了。“梁宇的遗传病是什么?”提示:触发关键词“遗传病”,提问次数-1,剩余2面具男毫不意外:“是蚕豆症。”蚕豆症,学名葡萄糖-六-磷酸盐脱氢酶缺乏症,是一种遗传性疾病,患者的红血球中缺乏一种酶,在接触到某些化学药品或者食用新鲜蚕豆之后,会发生溶血反应,严重会导致死亡。而溶血反应起病急剧,明显症状为呕吐、腹痛、头晕、抽搐等,和氧化乐果导致的毒粟碱样症状和烟碱样症状类似。剩下的问题就只剩下一个,导致小念发生溶血反应的缘由是什么?“小念中毒前进食过蚕豆吗?”提示:未触发有效关键词,提问次数-1,剩余1面具男“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言队长真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吗?乔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养了小念两年,不可能不知道小念有蚕豆症,怎么会让小念误食蚕豆呢?”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这种可能言微并不太愿意去猜测,但其实乔娟早就暗示过了。“小念中毒前,乔娟正在收拾小念的衣服和被子,她用了樟脑丸,是吗?”提示:触发关键词“樟脑丸”,提问次数-1,剩余011十三问真正的意外言微被屏幕上最后一条有效线索给刺得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有一个字,“是”。樟脑丸中含有一种化学成分,叫做萘。萘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最多就是洗个胃的事儿,但对于蚕豆症患者来说,是致命的。乔娟没有想到,小念会在她收拾被子的时候,误食了樟脑丸。乔娟一心求死,不愿申辩,但以她的聪明,最后想必能够想明白小念的死因,她即便在审讯室里表现得再万念俱灰,也总还是存了一份懊悔,所以她下意识地说出了她当时正在收拾被子这样的细节。而更阴暗的一个细节在于,那杯可乐。其实很好猜,为什么一杯可乐和一杯牛奶都处在同一空间内,而左帆却偏偏只注意到了可乐呢?因为那是他放的。至于理由。或许是他担心乔娟不忍心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起走,或许是他想亲手杀死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某种耻辱的孩子。总之有太多理由。面具男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好啦,言队长你又赢了,今天你想问我什么问题?”“你是谁?”言微目光骤然锋利。面具男“噗嗤”一声笑起来:“这么严肃做什么?”“我的名字叫做Jane,你可以叫我简。”Jane,一个女性名字。但更让言微在意的是这个名字的音译。他突然双臂用力把自己从轮椅上撑了起来:“你和言简是什么关系?”面具男哈哈一笑:“今天的问题已经回答完了,等下次吧!”屏幕一闪,整面墙壁恢复了白色。夜风猎猎,吹起灰色的窗帘,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12十三问后记·乔娟摧毁一个女性需要几个步骤?首先,你需要用爱情去麻痹她,让她尝到有人可依赖的甜蜜。然后,你要在这份甜蜜里适时地掺杂一些毒素,时不时让她痛楚、让她抉择、逼她就范、让她习惯于妥协。之后,你要做的是,剥夺她自立的能力,无论她有多么地才华横溢、聪慧敏锐,你要让她知道,你所有的这一切,都不是我爱的,我爱的,是一个温顺的、愿意为了我放弃一切的你。最后,你要动用你所有的力量,隔绝她的社交圈,重建属于你的社交圈,用尖刻的言辞和温柔的爱抚,来让她挣扎、痛苦,用亲情的胁迫、道德的绑架,来让她放弃、沉沦。乔娟生下小念之前,时常在想,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境地的呢?其实真的很难去怪谁,因为究其根本,是她自己的软弱选择了这样一条路。因为不想失去左帆,所以一再委曲求全;因为不想失去并不爱自己的家人,所以违背本心背弃正义;因为不想失去最后赖以生存的婚姻,所以成了一具不必拥有思想的子宫。到头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属于她的。丈夫不是、父母不是、自由不是、金钱也不是。就连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也不是。但是命运作怪,小念最终却成为了唯一属于她的东西。带着小念隐居山里的那一年多,大约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她感觉到自己被需要,感觉到自己有力量,感觉到自己在复苏。她唯唯诺诺了许多年,却在那一年里,胆敢对着前来探望孩子的梁宇疾言厉色,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但她内心的希望有多大,当现实降临时,带来的绝望就有多大。梁宇的死,让她走投无路。从决定离开的那一瞬间,她就作出了决定,她要带着小念走。她不想再用什么伟大的母爱之类的词汇来包装自己了,她没有那东西。她对小念,只有着变态的占有欲。因为这是唯一属于她的,是她荒芜贫瘠的生命里,仅剩下的唯一一根藤蔓。可是真正到了准备下手的那一天,她还是犹豫了。小念是很乖的,他喜欢喝牛奶。乔娟于是就想,我再给他喝一杯吧,想看他嘴唇上一圈奶胡子的可爱模样。喝完,我就带他走。其他人,我顾不得了。但其实私心里还会想,会不会有一天,从天而降一个盖世英雄,揭开叶群和她背后整个代孕产业链上的恶心真相,一把火烧掉那数十间囚禁了孕妇的牢笼。或许有吧,最后的记忆是她昏昏沉沉被人带出看守所,依稀路过了熟悉的小区,好像有冲天的大火燃起,还有警车刺耳的鸣笛声响彻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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