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游戏》之《鳞艳旅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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鳞艳旅馆前情回顾《限定游戏》之《鳞艳旅馆(上)》副本一:鳞艳旅馆(下)05我这才反应过来二楼走廊灯灭的意思,红发男人和王娟阿姨都死了,他们房间所对应的灯也就都灭了,真的是处处都是套,看似是最轻松的活实际上是会要人命的陷阱,想到这我不免为陈倩捏了把冷汗,又觉得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我和她半斤八两,只是谁先死谁后死的区别罢了。在我陷入自己还是难逃一死的情绪中时,离我最远的站在206号房门口的陆凌突然对着陈倩开口说,“你出卖王娟时,有想到自己会有报应吗?”我一愣,看向他们,李四似乎也知道陆凌话里的意思,他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倩,“你答应王娟会帮她一起杀女厨师,可她去了你却跑了,不,你没跑,你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对吧?”陆凌一字一句地说,此时陈倩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她浑身战栗,索性止住了哭声沉默不语地站了起来,随后回头看向各自站在房门口的我们,渐渐地,她开始笑,五官扭曲,变得狰狞,眼泪顺着脸颊无意识地流下,嘴角却因为大笑而扯得用力,“你们又是什么好人呢?”她抬起手指着我们三个,“我说了,只是没落在你们头上罢了,哈哈哈哈,要是王娟遇到的是你们,你们难道就会真的帮她?别开玩笑了!”陈倩咬牙切齿道,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你们都会死,全部都会死,一个都跑不了!”陆凌不想看她发疯,直接转身回房间关上了门,她猛地转头看向我,眼睛死灰复燃一般闪了一下,目光的凶狠突变成柔弱,“张三,我知道你心软,你帮帮我,帮帮我,把你的灯借给我,好不好?”她走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拉,“好不好?检查完我的走廊,我再把灯还给你,这样我们谁都不会死!”我使劲把手往回拽,却不知陈倩哪来的力气,我的手被她抓着丝毫未动,蜷成拳头按在她的胸上,我的脑袋是木的,李四看到此景皱着眉上前推开了她,陈倩就如一片枯萎掉的落叶被人轻轻一弹便摔落到了地上,她愤恨地抬眼看着我和李四,“没到最后一刻,谁知道呢?”她哈哈大笑一声,双手撑地爬起身来,李四怕她更疯一步,忙把我往房里推,“去休息。”门关上后,我听到他站在我的门外和陈倩说,“明天第四天了,检查周五才开始,起码你还能安然无恙地活一天。”随后我听到陈倩不带哭腔地笑,笑声扎耳,“少假情好意了,管好你自己吧,说不定你明天就死了。”我没再听到李四说话,后传来关门声,没多久,陈倩也关上了门。今天是周四了,我一夜基本没怎么睡,天刚刚亮就起了床,拿起203和205的房卡,准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收拾。时间还早,我怕动静大吵到隔壁的李四休息,便轻悄悄地打开门探出身,准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却冷不丁地看到楼梯上有个黑影闪过,我屏住呼吸轻着脚步走过去才发现是陆凌,他手里拿着拖把正在一来一回拖楼梯的台阶。“早啊,三三。”他看到我来,站起了身,对着我爽朗一笑。“早。”我舒了一口气,转身要走开。“你要去哪?”他把拖把靠着墙放下,追上了我。我小声地对他嘘了一下,手指了指203号房。他点头,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样子是想同我一起进去看看。房卡刷开后,和我当初第一次进201号房一样,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霉味。房间摆设也没有什么不同,依旧是一套书桌椅,一张单人床,床上有叠好的四件套,我巡视了一番,没什么需要打扫的地方。陆凌贴在我的身后,呼吸都往我脖子后面窜,“你干嘛啊?”我小声愠怒着,“贴我这么近做什么?”陆凌动作浮夸地也压低声音回我,“三三,我好害怕。”我瞪了他一眼,“骗谁呢你。”他似乎对我的反应很满意,我感觉自己在他那里就像小猫小狗,没事就被逗逗,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陆凌抬起脚,用鞋后跟蹭了两下地面,“我把拖把拿来,帮你拖下地。”便走了出去。我推开卫生间的门,墙上也有红油漆写的八个大字:珍惜生命,禁止烧炭。仔仔细细看了遍,确定很整洁后我才放下心,陆凌也把地拖得锃亮。205号房也是一样,除了床上有人睡过后产生的褶皱外,其他的并没什么地方需要整理,我把单人床的四件套叠好后便站在了门外,等着陆凌拖完地好关门。此时李四正巧开门走了出来,他看着我站在205号房门口,“在打扫吗?”他过来问,眼睛往里瞧,看到了正弯腰拖地的陆凌,我瞬间有点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慌,忙和他解释着,“正巧陆凌在拖台阶,就帮我拖了下地。”李四点头,倒是没什么反应,“哦,那我先下去了。”“好的,你先去吧。”我冲他小幅度地挥了挥手。“你慌什么?”陆凌脑袋凑过来。“我没慌。”陆凌今天帮了我的忙,我对他的态度有些缓解,虽然这人总是嬉皮笑脸不正经的样子,但是心还是挺好的。陈倩始终没出门,吃早饭时她也没下楼,今天餐桌上摆的是一锅白粥和包子,陆凌心大地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是肉的。”他对我说,我不敢吃,只装了一碗粥,粥煮得稠密,喝下肚还蛮舒服,李四也伸手拿了个包子,撇开看到馅儿是素的,先递给了我。想到陈倩对王娟的所作所为,又看着我遇到的这两位同伴,觉得自己不幸中也有点幸运。“我们得多提防陈倩,明天一早便会检查,应该是先检查我的一楼客厅,再是陆凌的楼梯,二楼……不知道是会检查你的房间还是先检查走廊……”李四分析着,“今晚十二点一过,我就守在陈倩的房门外,不能让她出来。”听着他说的话,我心里也紧张起来,陈倩要是想周五不死,就必须得让先被检查的李四和陆凌出错,只要他们俩其中一位不过关,死了,那么她就能活下去。想到这我双腿都在打颤,看来今夜又是一晚不眠夜了。陆凌也面色沉重,但没有说些什么话,吃完饭后他便又去擦拭楼梯栏杆了,李四在一楼客厅晃悠着看哪里还需要打扫,他把自己的房卡给了我,大抵意思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今晚不会进房间了,他要守着陈倩。我进了202号房,根本无需我打扫,早就被他整理好了。我站在走廊中央,看着紧闭着门的204号房,陈倩此时就在里面,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往已经决定把她推去赴死的想法上想,但还是觉得自己像间接杀了人般。她说得对。只是没落在我们头上罢了。都不是什么好人。06“三三,过来帮我看看,还有脏的地方吗?”陆凌见我站在原地没动静,便站在楼梯口冲我唤了一声。“你小声点。”我走向前去,楼梯栏杆早已被他擦得锃亮,台阶就更别提了,连边边角角都被拖得清爽明净。“不要想太多了,在这里大家的生命都没有保障,能活下去已经是万般难的事,也如她所说的,先管好我们自己吧。”陆凌猜透了我在想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在放任陈倩去死。”我贴着栏杆慢慢坐下,初碰到台阶时,冰冷的触感紧贴着我的皮肤,让我心头更是一紧。“她不是也放任王娟去死了吗?”陆凌话里是安慰的意思,他也走到我身边坐了下来,“明天就周五了,你房间打扫好了吗?”我掰着手指理给他听,“我的房间整理好了,李四的也是,203和205也打扫好了……”陆凌接着我的话头,“我的房间你不必担心,现在就差陈倩的房间了是吧?”我点头。实际上我们俩都清楚,陈倩活不过周五早晨了,我不知道李四会对她做什么,想到这又突然意识到陈倩连早饭都没吃,我心里更是不自在。陆凌说他有些累,回房间打个盹,我便起身去一楼找李四。外面又在下雨,密集的雨点落在客厅侧面的窗户上,铿锵作响。李四此时蹲在厨房门口,戴着一次性皮质手套在往黑色塑料袋里塞着什么,见到我后他摆了摆手,示意让我不要过去,空气里弥漫着说不上来的恶臭味,他的额头有滴滴汗水渗出。李四皱着眉半蹲着,一只手抓着黑色塑料袋的边缘,一只手从厨房里接着不明物体往袋里扔,说实话我一次厨房都没进去过,仅仅窥到的也只是上次王娟的脚卡住的那一束角落。“202的客人,干活挺麻利的啊。”厨房里传来女厨师的声,她嗓音极细,笑声渗人,我仿佛能看到她向上吊起的眼角。我走上前去想帮李四,刚走近些才惊恐地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厨余垃圾,全是毛发,血液已经凝结成黑块,就像是人的整个头皮被割了下来,这时风吹着未关紧的窗户,空气里立刻散发出土腥气,混合着屋内腐臭的气味,我闻得头皮发麻,而李四的手还在不停地抓着各种已经发了臭的零散肉块,触感都停留在指尖上,我看到他的两颊还有不小心溅到的黑红印迹,我双腿僵在原地,“不要管我,走远点。”李四看向我,他的眼底早已没了刚开始我见到他时的轻松,此时全是压抑,在他的视线里漫溢出来,他收紧了塑料袋的袋口,站起来舒展了下身子,我听到女厨师问他,“你明天早上想最先被检查吗?”李四摇头,“不想。”女厨师又问,“那你觉得,最先检查的应该是谁?”我听到了那个心知肚明的答案。二楼走廊。楼上突然发出巨响,头顶的灯泡都抖动了一下,昏黄的光晕,在对面的墙上左右摇摆起起伏伏,像条快被巨浪打翻的残影船只。我跑上楼,看到陈倩双手举着房间内的椅子正往203号房门上砸,陆凌也似乎刚被这声巨响吵醒,如果我和他再迟来几秒钟,说不定门锁就要被砸坏了,陈倩被我们俩拉住,原先还在挣扎并且趁乱咬了陆凌胳膊一口,我听到他瞬间倒吸一口气,等李四扔完垃圾也跑了上来后,她这才放弃抵抗。“203没人住,我只想要个灯……”她开始呜咽,后哭得大声,哭声里大抵有认了命的意味。我没有立场去安慰她,我、陆凌、李四都没法安慰。她抹干脸上的泪,磕磕绊绊地扶着栏杆下了楼,我们三个跟在她的身后。她走到餐桌边,挪了一把椅子坐下,双眼空洞地抬眼看着我们,“我是第二次进到这个游戏里了。”她开口,“我是刚毕业在琴行教学生弹琴的老师,上一次进游戏是下班回家的路上,我骑着电动车进了一条隧道,黑漆漆的,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光了。”她笑了,“上一把我也出卖了一个女孩子,她死的时候嘴里还叫着我的名字,还喊我去帮她,到了最后才意识到我做了什么,她说我不得好死。我以为逃了一次,就不会再进到游戏中了。”陈倩无声地笑,鼻子皱了一下,然后将手指放在餐桌上开始弹动,‘哒哒哒’‘哒哒哒’,似是在弹奏一首乐曲,“我只想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为什么就不可以呢?”陈倩竭力让自己清醒,她手心冰冷,声音轻得如同自问。晚上,只有我们四个人吃饭。厨师端上来一锅汤,和前几天的那锅一样,大块红肉上撒着葱花,很香,陈倩主动站起来为自己盛了一碗,汤勺搅动,我似乎看到一根手指头卧在锅底,下一秒被陈倩搅得碎开,再也寻不到形状。我胃里一阵酸泛上来。陈倩大口吃着,嘴里咀嚼着骨头,低头喝汤时,甚至喝出了声响。我们各怀心事,除了陈倩,其他人匆匆就结束了晚餐。十二点钟声一过,走廊的灯自动调暗,陈倩当着我们的面进了房间,她进去时还带着笑,“不用担心,我只想最后睡个好觉。”可李四还是守在她的门口,他自刚刚吃饭前就面色凝重,我想起他和女厨师说的话,希望最先检查的是二楼走廊,这件事除了我和他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我进了201,门在身后被轻轻关上,我把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黑得如此彻底,一丝光亮都没有,无缘由地,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地开始闪现我过去活着的二十五年,普普通通,平凡至极,一片寂静中,我又听见了‘哒哒哒’‘哒哒哒’声,在黑暗里透过墙壁,每一声都在我心上击打了一下。这一夜我都没有睡,我偏执般地不停在屋内转圈,四件套被我叠得如同军训时的豆腐块,房间每个角落灰尘都被我擦得干净,直到我说服自己,一切都尘埃落定,才缓缓坐在地上,静等着天明。一大早传来了沉闷的钟声,我打开门,李四和陆凌已经也站在了自己的房门口,陈倩的门紧闭着,昨晚她弹奏的哒哒声一直到深夜才停,李四一脸倦容,他抬起手揉搓着自己的脸颊想要恢复精神一些。陆凌挪到楼梯处正准备往下走,我拦住了他,他不明所以,我只摇了摇头。下一刻楼梯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女厨师和男前台一前一后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各位客人,今天已经是周五,我们旅馆的重要日子。”前台戴了个黑色领结,清了清嗓挑着眉对我们说,“怎么少了一位?”女厨师推开站在楼梯口的陆凌,她经过我面前时,我呼吸都屏住了,我心跳得快,怎么会不怕呢,我只感觉到陈倩的生命在开始倒计时。女厨师抬手敲了敲204的房门,没有人应。前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不同于我们房卡颜色的卡,刷开了204号房。我就见到女厨师走了进去,然后是椅子拖拉的声音,在水泥地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后像是一件很重的物体落了地,我此时已经猜了七八分。陈倩自杀了。在后半夜哒哒声消失后,徒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今天早上的记忆在我心里模糊得很,我只记得女厨师拽着陈倩早已发了青的尸体从房间走了出来,她的脖颈间有十分深的勒痕,我不忍仔细盯着看,只瞧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尸体下楼梯时每下一个台阶便发出一声闷哼声,直到女厨师的脚步声渐远,前台拍着手又提醒起我们,“各位客人不要松懈,今明后三天,就麻烦继续保证我们旅馆的整体清洁了。”我稳住了自己的心情,在午饭前下楼和前台要了204房的房卡,虽然我不想表现出来,但今天陈倩的死确实是让我轻松了不少。还有两天,我就可以回到现实生活里了,我手握着房卡,刷开了204的门。我原本以为会乱成一团,可房间分明是被仔细打扫过的样子,除了窗前那把被人移了位倒在地上的椅子,椅子上有两双码数不大的脚印,窗帘顶端的长杆上有因承受过重物体而挤压的一小段变形,地上落着两根系在一起打了死结的鞋带。我弯腰捡起它,缠成一团塞进了口袋。如果我能逃脱出去,我会好好的寻一个地方埋了它。07我回到走廊,把当初陈倩换掉的203号房对面的那盏灯灯泡摘了下来,此时距离午休已经没多久时间了,前台与厨师口中的那位尊贵的客人即将抵达旅馆,总觉得接下来的两天会更不好过,我沉默着把灯泡拧回它一开始所在的位置,关上门后站在楼梯口,掏出口袋里的几张房卡查看了一番,“除了陆凌的,其他人的都在我手里。”我挑出李四的房卡,寻思着一会儿还给他。今天天晴,来到游戏中后要么是雾蒙蒙的阴天,要么就是天像漏了一般的大暴雨,置在这种氛围里又得担惊受怕唯恐自己哪一秒就死了,心情是委实好不到哪里去。我已经算是很乐观的现代年轻人,都觉得自己快拉胯抑郁了,现在完全是靠着认识了两位还不错的朋友来吊着自己的求生欲,否则我可能也会像陈倩一样找个好受点的死法自己了绝自己。只要接下来不出错,低调做人低调做事,保证旅馆的卫生整洁,如果能侥幸逃出去,我一定好好热爱生命热爱生活,绝对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过每一天。到一楼时,李四还在费力地拖地,陆凌倒是双手插兜站在神龛前盯着两侧求财的烫金字发呆。今天陈倩死了后,他就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我总觉得应该和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早上拦住了他下楼梯,毕竟我早就知道第一个会被检查的是二楼走廊。他回过神看到我站在沙发边,“收拾好了?”也只是淡淡一问,我点头回应着,“陈倩是收拾过的,并不乱。”他没再多问什么。我把房卡递给李四,他接着后,余光瞥了一眼陆凌,张了张嘴又把快到嘴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这一瞬间被我捕捉到,可我没有参透他在想什么。他又把视线落回了我身上,接着低下头把拖把拽离地面,步履放慢地走向了厨房内侧的小房间,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头冲着我一扬,大概是有什么话不想让陆凌听见。我走过去后,才发现厨房很大,内侧还有个杂物间。杂物间里堆放的东西很多,满地的泡沫箱和沾着水的塑料筐还有两台不大不小的冰柜,因为背阳,这房间显得昏暗又拥挤。李四打开灯,把拖把靠着墙放好,“你和他关系很好吗?”我闻言不解,他冲客厅的方向努了努嘴,“还好吧……”李四走到我身边,右手拍在我的肩上,他故意压低了嗓子说话,“还有两天就能出去了,我觉得,你最好离他远一点……”我只好点头应着,他见我答应了,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小萌新,你到底叫什么?我知道张三不是你的名字,李四也不是我的。”未等我开口告诉他,“算了。”他说,“如果能一起活着出去,我们做个现实世界里的朋友。”杂物间的灯光白晃晃的,映衬着李四半垂着眼的眸子,我第一眼看到他时他满脸的轻松,后为了以防万一去帮厨师的忙,换来那句先检查走廊,那天站在离他就几步之遥的地方看向他,眼睛里又满是薄情寡义,冰冷的有吓到我,可是确实他一直都在帮我护我,如果不是他,我说不定活不过第三天。“好。”我答应了他,满心欢喜。客厅传来谈话声,是不知道去了哪刚推开门回来的前台和女厨师。前台嘴里哼着找不着调的曲子,嘴里念叨着不知道客人爱吃什么,女厨师笑着说他遇到喜事就翘尾巴,指不定客人爱吃的就是你。李四示意我和他一起出去,我俩正准备无声无息跑上楼的时候被前台喊住,“别走了,客人要来了,一会儿机灵点。”他还想说些什么,此时正对着大门的我突然瞧见门框上的玻璃区域像被黑影压住了般,分明是一个人的影子,我心里一咯噔,“不会就是那位客人吧?”我没出息地往李四身后靠了半步。“怕什么,今天不会死人了。”李四平静地提醒我。果然敲门声在下一秒传来,前台和女厨师身体像过了电一样抖了三抖,前台匆忙地搓了搓手上前拉开了门,女厨师两手抓了抓自己的卷发,涂着口红的嘴唇上下紧抿后又恢复了血色。门打开后,一阵海边才有的咸腥味扑面而来,我皱着眉,看到了他们嘴里所说的那一位尊贵的客人。如果说一开始见到女厨师受到的惊吓让我半天没缓过神,那么这一位,我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么说吧,他就是条鱼,而且是非常健壮的鱼,长着两条腿穿着一身笔挺西装,右手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有黏糊糊的糊状物在往下弹落,那双眼睛更是黄澄澄,没有眼皮,眼球突兀地嵌在眼眶里,两个眼珠子甚至可以同时一左一右四处移动。他被前台和女厨师簇拥着,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个音节,牙齿全是细细密密的小尖牙,要是被他咬上一口,半个身子想必都能被撕开。这鱼腥味越来越浓,味道非常恶心,不亚于我小时候被外婆拉着手去菜市场现场观摩卖鱼的摊主杀鱼,一条又一条,开膛又破肚,血淋淋地把肠子鱼鳞剔除,随手一扔溅了年幼的我满身。这位客人对前台谄媚的话语没兴趣,他抬起满是鳞片的手推开绕在他身侧的两个人,径直走到餐桌边,我这才发现拐杖上的液体是连着他手掌心的,一抬一落,糊状物又圈回了手心。李四和我不吭不响地退了两步贴着墙站,这条鱼发现了我俩的动作,左边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右边的眼睛正来回打量着旅馆的陈设。“客人,是饿了吗?马上,我马上给您端晚餐上来。”女厨师双手搓着围裙急往厨房走,前台迎上来拉着餐桌,李四很有眼力见地走了过去帮他一起把餐桌搬到了客厅中央,我总觉得应该把陆凌叫下来,便赶忙回神三个台阶一起上的迅速爬上了二楼。我敲着206号房的房门,“怎么了?”打开门时陆凌还打着哈欠,“那位客人来了,是他妈的一条鱼,不对,半人半鱼!”我疯狂地给他比划着,右手从左手指尖开始一路划到大手臂,“全是鱼鳞,太恶心了!”陆凌扑哧一笑。“还笑!你自己下去看看!”我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就往楼下跑。“哎呀慢点,急什么,鱼就鱼呗。”他倒好,一副自己见过很多世面的样子,他捏了捏我抓着他的那只手手心,“三三,这么紧张啊,流这么多汗。”“你给我打起精神,还有两天了,我们得好好地一起出去。”大概是我说这句话时的面色太严肃,陆凌还想开玩笑的表情愣是尬在了脸上。他没再和我贫嘴,只笑了笑,小声嘟囔了句,“好。”果然,陆凌随我来到一楼看到这来的人时,我都能感觉到他在反刍,只是那溢上嗓子眼的东西被他又死死咽了回去。“是吧,恶心吧,我说的对吧。”我小声凑近他身边,用右手手肘拱了他一下。“……对对对,你说的对。”他满脸幽怨,捏紧了鼻子。女厨师和李四正往餐桌上一趟又一趟地送菜,那位鱼客人此时已经落了座,坐在正中央的位置,前台站在他身边为他脱了西装外套,那外套脱离鱼身时都黏糊糊地拉成丝了。桌上的菜越来越多,最后摆满了一整张桌子,全是肉类,各种肉,海洋生物占了一半。李四走到我和陆凌身边站定,我们三个人就像是随时都要听从命令的仆人一样,一声不吭地看着餐桌上三个【主人】。女厨师给鱼客人倒了一杯红酒,她今天没有系围裙,而是换上了一件大红色半身裙,在她的身上一点曲线都没有,从上到下就是个桶。前台站起身又如同之前那样清了清嗓,未等他开口致辞,鱼客人已经先手一步抓起了在他面前包着肉的骨头,他那一嘴尖锐的牙齿插进了肉里,继而如我所料地把肉一块一块撕扯了下来,他吃的速度极快,最后连骨头都嚼了碎咽进了肚子里,其他的菜就在这阵风卷残云中被他一一消灭,他的鳃盖开开合合,吃到兴起之处我都能看到他猩红色的鳃丝,正兴奋地膨胀起来发出嘶嘶声,他很满足,前台和女厨师脸上更是因为自己招待好了接风宴而高兴地红了整张脸。如此怪异的一幕,我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了。鱼客人酒足饭饱后,前台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的卡,他走到楼梯边挪开了一侧等身高的绿植,随后在显露出来的液晶屏上抬手一刷,那客厅后方的我以为是面墙的地方竟然像自动门一样被打开,液晶屏上是三个数字:001。“我靠,是总统套。”我被震惊到。陆凌和李四也是一脸卧槽,谁知道这破旅馆里面还藏着一个相当豪华的总统套房啊。前台欠着身子领着鱼客人往里走,这鱼经过我面前时,右眼睛又在我身上打转停留了两秒,看得我浑身打了个激灵,太渗人了。前台从总统套里出来后,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小块手帕擦了擦自己额头渗出的汗,我心里想,呵,可把你也紧张的。他走到我们三个人的面前,“客人房间里有按铃,响的时候你们房间也会响,到时候赶紧过来看他需要什么,务必给我伺候好他。”陆凌先回答的,“知道了。”我和李四又赶忙跟着点了头。上楼前女厨师一人给我们丢了一包面包,我倒是觉得这比让我们吃饭好,起码知道这面包是什么做的。爬楼梯回房间时我感叹着,“兄弟们,我们加油!等出去了,我要去烧烤摊上烤他个八条鱼!”我攥着拳,对着身边的李四和陆凌打气,“三三,你挺有当喜剧人的天赋的。”陆凌回我,我扮着凶地瞪他,他又举起双手示意投降┗( ´・∧・`)┛。嬉笑间我瞄到李四,他一脸若有所思的,没什么表情。一整个下午都很安静,我躺在床上啃着面包,想着等回到现实世界里自己要去做什么,我尽量不去想陈倩当时说的那句话:我以为逃了一次,就不会再进到游戏中了。人得给点自己希望不是,就算确实如她所说,那么中间肯定也有缓冲吧,就算只有一天我也想好好活,人都是在失去后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拥有的一切有多宝贵。窗外天色渐晚,我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梦中我站在一片大雾里,我往前跑着跑着,接着我看到熟悉的街道,熟悉的街边排排商户,早起买菜的街坊四邻和我打着招呼,远处的早餐店老板正在炸油条,看到我时笑着问,“要不要来两根?”我泪水溢满眼眶,使劲点了点头,“还要一碗豆浆!甜的!”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在梦中的我差一秒就能低头喝到豆浆了,视线天旋地转,等再睁开眼,我又回到了这间小房间。我擦着额头流下来的汗,舔了舔嘴唇,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敲门。这么晚了,是谁?我看了眼猫眼,打开了门。是陆凌。他一改每天白天嘻嘻哈哈的常态,我听到他开口问我,“李四是不是和你说,如果能出去,要和你做朋友?”我因为从未见过他这般严肃的模样,有一点被吓到,“对啊。”陆凌像核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样,他抬头看着我,笑里带着一丝我说不出的冷落疏离感。他说,“游戏只能活一个,甚至有可能,一个都不能活。”他未等我有所反应,便离开了。我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静,等我细细品出他话里的意思时,只觉得身处冰窖,浑身都在颤抖。李四和陆凌两个人的模样在我脑中交叉出现,我贴着墙站,只觉得心里阵阵慌。第二天一大早,我站在走廊,心里无数个念头想着怎么可能呢,陆凌肯定是在唬我,就算只能活一个,那李四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和我说?是不想吓到我?还是……我没敢细想,此时202房门被打开,李四看到我站在走廊,只一瞬间,眼神闪躲,我心里往下一沉。我鼓起勇气朝他走去,“房卡,今天能给我吗?”李四看着我,这目光我分明有见过,是那天他抓着黑色塑料袋清理尸体肉块后,刚毅果决地和女厨师说先检查二楼走廊时出现过的。没有感情,冷淡至极,眼底满满的是看待即将死亡猎物的不在意。08李四没有给我任何眼神,也没有回我半句话,就像昨天在厨房杂物间和我说出去要做朋友的不是他一样,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傻白甜地以为抱到了大腿,实际上是被当成了用来让他安稳度过一天的道具罢了。我没时间去细想这些,被利用就被利用吧,在他护着下我不是也活了五天不是吗?今天已经是周六,只要今明两天我能活下去就能回到现实世界,我得打起精神。我企图忘掉一切不利于自己的事,比如李四会如何让我陷入逃脱不了的情境中,会如何出卖我置我于死地,我感受到了一丝寒意,晃了晃神,脑子里只偏执地留下‘要活下去’四个字。掏出房卡,深呼吸好几次后稳下心情才开始挨个房间检查整理,到206号房时,我正站在门口踌躇,一抬眼便看见陆凌打开了门。一副刚洗完澡的清爽模样,他看到我后还是如平常一般,眼睫轻眨,神色玩味。他略微歪着头说,“我已经打扫好了。”我心里摇摆不定,经过李四这一遭,不知道还该不该信他的话,该不该继续把他当成朋友。“不信?你进来看看。”他凑近了些,未等我反应过来,拉着我的手肘就往206号房里拽。“别这样。”我甩开他,余光却已经开始瞄向房间,是整齐的,哪哪都挑不出毛病,倒是像没有人住过的样子。我心里没来由地窜出一阵火,“不是说游戏最后只能活一个人吗?你帮我是为了什么?”我顿了下,接着说出的话一点没经过脑子,“还是说你也和李四一样把我当成一个工具,如果,如果最后就剩我这个傻子,你活下去的概率就大一些是吗?”他见我结结巴巴说了一大堆颠三倒四的话,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寻不到眼底的情绪,最后也只是开口用一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搪塞了我。他该想的,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见我生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我从来没这么想过……”我觉得丢大脸了,我现在分明是在无能狂怒。“你努努力,和李四活着出去,两个人把话说开兴许还可以当朋友。”他的话越说我越听不明白,听起来好像是以为我是因为李四和他生的气。可转念又想,我又不是没脾气,我为什么不能生气?再者这是我和李四之间的事情他生什么气?他提醒我李四一直在利用我又是为了什么?我和他皆倔劲上头,我一直猜不透陆凌是什么样的人,他从见我第一面开始就冲着我傻乐,原本以为是自来熟的毛病,可几天观察相处下来,他确实是只对我这样,我往坏的方向想,他是不是也和李四一样觉得我是个傻白甜,可以利用,先给几颗糖,再大巴掌扇得我找不到东西南北,趁我恍惚难过时把我推向死亡。整点报时突兀地响起在耳畔,我被这一声沉闷的钟声摇摆拉回现实。我没有再和陆凌说些什么,他也沉默不语地关上了房门,动作缓慢似乎是在等待我与他之间谁先离开,我转身便先一步跑下了楼。“谁都不能信。”我暗地里和自己说。此时楼下传来重物跌落在地和碗碟打碎的声音,我两步并作三步踏过了剩下的几节台阶,跑到001号房门口时,就看见此时里面的地板上一片狼藉。立在房门口的等人高绿植被推倒在地,刚刚的砸在地板上的重物应该就是它,飞舞在空气中的扬尘让场面混乱,地上还有撒了满地的肉丸,泛着油光的汤汁更是溅射到了垂在一边的窗帘上,映出湿答答一片的影子,陶瓷碗碟也已经碎得看不出花纹。女厨师一脸兴奋至极的高潮模样站在房门口,她左手手里还端着一盘红烧鱼,鱼头大得出奇,半生不熟的透着抛过光的铁锈色,我再往屋里寻去,就看见李四惊恐地缩在角落,他的瞳孔颤抖,一时之间无法克制住惊吓。我看着站在房间中央,身着深紫色法兰绒睡衣的鱼客人,他身前也没好到哪里去,睡衣领口更是溅满不知哪里来的血渍,此刻他的肚子也大得出奇,肚皮深一下浅一下仿佛里面有什么动物在暴躁地伸展四肢,到处乱钻。李四看到我出现在门口,双手并地在地上踉跄着想攀爬到我身边,他撑着地的小臂因惊吓过度一时间无法正常使劲,反倒一个蹒跚跪跌在我面前,我条件反射性地想弯下腰去扶他,完全没看到因为这逃跑的动作惹得鱼客人更显暴躁,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陆凌见状,反手拉着我的衣领就往后硬生生一拽,这突然的动作让我脚后跟磕在地板上,没站稳倒退几步,陆凌反应迅速,干脆顺势就把我往房门口带,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站得最远的一名看客。这小子果然是想把我留在最后解决,我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他现在脑中活泛,大概在想趁此机把比我强的李四干掉,最后再慢慢磨着杀掉我。女厨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我们这边,她把手里的红烧鱼放在了餐桌上,鱼客人嘴巴微张,还在做吞咽动作,她满脸谄媚地迎上前去,讨好似的在他一边说,“被您吃是他的福气……”她念叨这句话好多遍,我才终于意识到鱼客人肚子的四处挪动地鼓起来的包是什么。是被活吞嚼断咽下肚的前台。鱼客人的胃口好像比昨天还要大,他鳃盖急躁地开合着,大抵有股不耐烦的意味,就连门口的餐桌他都不愿意挪动过去,女厨师看到他这般样子,回神便往餐桌走,还瞪着跪坐在地上失了神的李四示意他一起帮她端菜喂鱼。李四哪里还有精神去算计,他只好哆嗦着站起身来,“206,201的客人也别闲着!”女厨师的语气放低,我和陆凌闻声也往摆满了碗碟的餐桌边走去。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菜,我只觉得走往001房的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时间像是在此刻被放慢了无数倍,空气中还残留着血腥味,鱼客人发出不满意的嘶嘶声响,女厨师话尾扬起的怪异腔调,这些平时察觉不到的每一秒变化都在我耳边越来越清晰。鱼客人此时已经敞开睡衣略显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他细细密密的牙齿缝里还残留着肉沫,肚子不再有动静,只是形状开始显现出一名成年男性的轮廓,还是断了几截的那种。他张开嘴,右手不停地摩挲着拐杖的顶端,女厨师把饭菜往他嘴里倒,手肘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尖牙,便立刻被戳了个血窟窿,血顺着尖牙牙端连带着刚刚的饭菜一并囫囵进了他的嘴。李四找回了点神智,他咬紧后槽牙,端着两盘荤菜小心翼翼地走近沙发边,生怕自己的手也被戳破,右手抬得老高就往鱼客人的嘴里倒去,汁水被鱼客人正在吞咽的舌头弹到,溅到了他的鱼眼上,鱼客人打了个激灵,拎起拐杖对着李四的右肩膀就是狠狠一敲,肩部的衬衫瞬间晕满血迹,滴滴鲜血顺着食指间流在地板上,李四吃力地看着他,眼中已经不再全是可怖,是乞求。好在面前的怪物还在对着饭菜垂涎,他并没有做出令我惊骇的下一步动作,而是又机械性地张着嘴,等待着饱食餍足。许是因为刚刚吃了前台的原因,否则我都怕餐桌上的菜不够,他还得吃掉我们中的其中一个人,还好,在我喂完他后,鱼客人便闭上眼睛开始打盹,不再理会房间的腌臜,也不再注意我们几个因为恐惧而大汗淋漓且满身都是污秽的人。李四怕是整个胳膊都被打断了,血一直在流,他瞧见我和陆凌也自知有愧,没有寻求我们帮助的意思。我想上前,想想又算了,只看到他脱了自己的裤子,已经不顾形象地把裤子团成一团,艰难地按在右肩出血处,可哪里止得住,没一会儿便腌的全是血色。“晚餐有着落了。”陆凌话里带着不屑的笑,站在我身后轻飘飘地说了这句。我知道他的意思,谁能想到呢,今天会死的竟然可以不是我。09棋分黑白,人有善恶,可如今我也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善是恶,陈倩的那句‘只是没落到你们自己头上罢了’一直在我脑中打转。李四挪到墙角处闭目休息了几分钟,后睁开那双在泪水血水的模糊下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睛,他再强撑着,脸色仍然苍白得吓人。我看他模样可怜,最终还是没忍下心,正准备走上前去,他大概预判了我想做什么,从喉咙里逼仄出用了劲的声响,“别过来,我不需要。”他的眼神愈加涣散,地上血迹越积越多。李四胸口大喘息的起伏着,他按着自己的伤口,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用尽最大的力气想堵住自己不断渗出的血,可没有用,我只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无助死去。良久,静到只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李四已经没了气,陆凌抓着我发颤的手,“别看了,他自找的。”我没有理会他,蹒跚着扶着楼梯扶手回了房间。星期六,李四死了,现在只剩我和陆凌两个人。我茫然无措地坐在床尾一角,胡乱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怎么可能玩得过陆凌……明天估计就轮到我了。”我像想到了什么,“L,你在吗?”“在的,张先生。”“可能我明天就死了,要害你扣工资了。”“没到最后一刻,说不定的,张先生,你要对自己充满信心。”“我的道具还在吗?”我想起了那个抱抱。“在的。”“明天兑换一下吧,死之前有个拥抱也不错。”“好的,张先生。”我迟迟没有再说话,今天一天没吃东西,但因为恐惧也丝毫没感觉到饿。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呈大字型躺在床上,随便吧,我也不去想着怎么才能赢陆凌了,只求明天我死得干脆一些,痛苦少些。今夜的走廊灯火通明,大抵有股最后一夜的紧迫感。陆凌上楼时还吹着曲,他在经过我房间门口时稍停留了一会儿,我屏息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后没见有什么动作,脚步声响起,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午夜钟声一过,房间突然开始有了变化,像是机械在缓慢对口运作,我愣在黑暗中,唯一的光是房门口下走廊映照进来的那道微光。我警惕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先是书桌椅被翻进墙内消失不见,再是整个空间突兀地扩大半部,后像是停在半空的电梯咔嚓一声往下回落,我的心脏失重,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此时的房间已经不是房间,而是扩大了不知几倍的平层,我等了半晌没见再有变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我尝试着四处摸索,可走了好久,都摸不到边,这时钟声响起,可天还是黑的,这报的是什么时?我心里犯怵,心跳声大到像是有人在我耳边打鼓,“陆凌?”我小声地唤着,没有人理睬我。这时我的脚边不小心踢到了什么,软软的,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心里想着,“别是……”手已经攀附上了,是尸体,我摸到了尸体冰冷的脖颈。我十指蜷缩,勒令自己镇定,颤巍巍地站起身,摸到了尸体身后的墙,我沿着墙往前走,左拐处才看到一丝光亮。在那道光不远处,是一个背对着我的庞然巨物,他的影子在墙上闪闪烁烁,我的眼睛没有适应,一时之间看不出他是谁。“难道是鱼?”可鱼没有他这么大啊,前方的这个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比鱼客人要大不知多少倍。他正细细碎碎地在说些什么话,我听不太清,也不太敢往前走,正准备往后退时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又有什么东西闻声倒地,面前的怪物手上动作一滞,他身子没动,整个脑袋却180度干脆利落地转向身后看向我的方向,那双眼睛黄澄澄的,不是鱼还能是谁?他口若血盆,细细密密的牙齿缝里全是滴着血的肉糜,我大惊,此时耳边唤来一声,“张三!快跑!”下一秒我就被陆凌抓着衣领,反手被拉着往黑暗深处跑。没有尽头,无边无际。我抬眼看见上空中呈现出血色裂缝,这血色不断连接起来,正是一道门的模样,这扇门如神祇般出现在半空中,我却是感觉怎么追怎么逐都触碰不到。身后鱼客人的嘶吼声阵阵传来,一如他昨天没吃饱时的景象,我只觉得自己的腿都软了。“张三,一直跑!不要停!”陆凌在这血色下,脚步渐缓,原本是回过头皱着眉对我喊着的,我脚下未停,等这句话尾音还旋绕在我耳畔时,他的脸开始往我身后退。他停下了。我仓皇失措,看着他回头,迎着血色,我瞧见陆凌把刚刚绊倒我的尸体,李四的尸体拉回了怪物追赶我们的必经之路,眼睛终于适应了这等光线,我才发现整个旅馆的一切都在变大变小,就像是手拿放大镜,一会儿是放大镜中放大数倍的景象,一会儿又是回到平常,我们就在这交叉变化中漫无目的的逃跑,而刚刚那么奋力其实根本没有挪动多远。怪物哪里是在说什么话,他是在啃食被放大了的女厨师四肢,那带着欢快腔调的是他口口满足的餍饱声。“必须要喂饱他!哈哈哈!”此时已经被卸掉四肢瘫软在角落的女厨师竟然还活着,她涂着殷红的口红,连衣裙前被喷溅出的血染得发了黑,陆凌只能趁着李四的尸体回到平常大小的片刻才能拽着他移动,我怎么可以自己跑,我躲闪着四周变大的家具物拾,在其间逃窜。“你回来做什么!”陆凌见我回来,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你是想死吗!”我也没好气地回他。怪物好歹还是因为体积庞大动作不灵敏,正要扑向我们的时候,李四的尸体变大,结结实实地挡在我们和他的之间,那怪物霎时就像被勾了魂,大快朵颐起来,溅射的鲜血也忽大忽小,一滴足以让我和陆凌呛个半死,等我俩再站起身时,已经全身鲜红,没一处干净的地方,我右脚一阵钻心的痛。此时报时的钟声又响起,可像是加了速的,鱼啃食尸体的动作也快了许多。半空中的血色大门也越来越亮,且在缓慢下降,只不过还有一段距离,周围一切也因为门的光亮显得更加清晰,“往门那里跑!”鱼的眼睛在快速四处探视,只一瞬就发现了我们俩,陆凌捶了我一拳,“跑!”我被他锤得顿时清醒,此时李四的尸体已经被啃出了骨头架,鱼打了个响嗝,臭气冲天,之后便跌跌撞撞往我们这里走来,他的鳃盖一开一合,许是也看见了血色之门在降落,急躁的眼睛都渗出了血丝。门越来越近,我却快要跑不动了,刚刚肾上腺素的原因让我一时忘记了右脚的伤痛,可因为一直跑,这伤口裂得越来越大,痛楚也按不住地袭满全身,这时我想起了什么,手探进兜里,摸到陈倩的鞋带,“陆凌,你出去记得把这个埋了!”他回头看着我,目光下一秒又落在鞋带上。“你自己去埋!”此时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跑不掉了……”我的动作越来越慢,视线也渐渐模糊,在意识游走的最后一刻,我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这个拥抱很轻,很暖,我伏在胸膛上,他的心跳平稳又安宁,让我感受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此时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是陆凌。“未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可我已经不想再跑了。我的脚很痛,全身都痛。你不是也说过,只能一个人活下去。我的意识开始涣散,脑内出现大片大片空白,可我见到陆凌站在这些须臾的中间。我想起第一眼看到他时,他看着我满脸雀跃,到后来总是逗我和我说笑,想到这我嘴角费了大劲扯了个笑的弧度。我以为你会放弃我,会和李四一样把我当做替自己去死的工具人,可你没有。你让我逃,让我不要停,让我自己埋陈倩的鞋带。陆凌,这一遭认识了你,和你成为朋友,我已经很满足。我痛得开不了口,只字未说,可总觉得陆凌都听见了。许久,我听到他说。“张先生,抱抱道具,兑换成功,你有了加油buff护体。”“......和你玩了这一遭,倒也不错。”“我……”声音开始断断续续,就像电脑系统卡断一般,我的眼睛还是睁不开,可耳边呼啸的嘶吼声钟声都已消失不见。“……作为系统入了游戏……”我寻着这个声音,可周围是一片荒芜空白。“……我们……应该不............再见了。”下一秒,我被抛入了血色之门,怀抱残留的温度在我的感知中迅速消减,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脱离那个怀抱的最后一秒,我听到耳边有一声笑,清脆悦耳,是好听的男声。“陆凌……”我瘫坐在地上,一阵天旋地转,等再睁眼,眼前又是那条不知走过多少次买三鲜米线的路,路的路灯整排都坏了,石板路因为刚刚下过雨走起来有些滑,米线摊就在前方不远处,锅里热腾腾地冒着热气,不少加班结束的男男女女正坐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说笑。“我回来了?”我茫然地抬起手,又看了遍自己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血污。我甚至恍惚过去的七天是真的发生过吗.......直到从口袋摸出陈倩的鞋带,我在原地坐了许久,又突然地想起陆凌,眼泪没意识地大滴大滴往下掉。陈倩的鞋带被我埋在了中央公园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那里总是落花纷纷,她应该会喜欢这个地方,回到现实世界已经三周有余,我还是经常会在半夜惊醒,我梦到红毛,梦到王娟,梦到陈倩李四,而陆凌……我想方设法去搜索另一个世界,在网络各个地方查询有关于游戏的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一定有人也在和我一样抱着疑惑四处找寻着答案,我没有停下脚步,一有时间就在寻找,直到有一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说他也刚从游戏里出来,他不止找到了我,还找到了有着相同经历的几个人,眼下正邀我赴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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