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荣湾号列车前情回顾《限定游戏》之《青荣湾号列车(上)》副本三:青荣湾号列车(下)06看着面前呈现着整列青荣湾号列车车厢动静的监控屏幕,我的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绷的状态中,除了我所熟悉的第六号车厢、第七号车厢以及我刚刚所处的第十六号车厢,其他车厢都如被布满捕猎陷阱的黑夜般令我心生恐惧。“我能看看其他车厢吗?”我抬起右手发着颤地指了指处于关闭状态的第八号车厢的监控屏幕说,那个管理秩序的列车员就是拽着被衣领勒到失去意识的我,把我从第八号车厢一路拖到第十六号车厢的,在我昏迷的期间,我到底是经过了什么样的地方,我对此一无所知。已经坐在操作台前的陆岭南闻声点头,正扬起右手食指准备按下按钮,却又像想到了什么般,手指在半空中悬了半秒,他看向我,接着无声地拍了拍自己的左侧大腿,示意让我坐下。我:“……”我走到他身边,把他往座位的另一侧挤了过去,陆岭南这把游戏在我眼里就是个细长条的白蜡烛,我拍了拍的他左腿,脸上半堆着笑说,“列车长这小胳膊小腿的,我再坐可不就得坐折了。”他倒是笑意爬上嘴角,顺着我的话,对着我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无辜地提议,“那要不,我坐你腿上吧?”我:“我要是打了这青荣湾号列车的列车长,那个列车员会不会又来把我抓走?”陆岭南装模作样地想了半秒,“不至于,但这名玩家大概率是逃不过列车长晚上的惩罚了。”我扶额,“别贫了,快给我看。”陆岭南笑眯眯地转过头去,开口道,“做好心理准备,它们不是你在现实世界中能看到的东西。”话音刚落,手指已落下,刹那间,近乎三十面监控屏幕画面倏然亮起,在整列列车的夜视功能下,每一节车厢都展露在我的眼前。前五节车厢空无一人,连驾驶室都没有,第六节车厢此刻也静谧如常,第七节车厢也如是,而这第八节车厢,等我看清了坐在座位上的人都是谁后,整个后脊背都渗入了凉气。——全是林听予与顾明池!不对,更像是他们被切成块状的血肉堆砌起的人体,而这人体像是黏土般被杂糅半复制成了人的模样,此时他们俩的分身坐了满满一车厢。每一位‘林听予’沾着血浆的短发都贴在头皮上,她们空洞洞的眼眶望过去,像是能吸人魂魄,令我心悸。而‘顾明池’……们也是,各个身体器官都被疯狂地捏成了四肢骨干,他们此刻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没有眼珠的眼眶就这么直挺挺地看着前方,我不明白这玩的是哪一出。如果王南迪和柯铭知道自己的身后是这么些已经算不上是人的东西在盯着他们,怕是连安稳的觉都没法睡了。所以柯铭早上和我说他看到林听予走进了第八号车厢是真事,他并没有撒谎。“这是……”我一时间连该怎么问问题都哑然在了嘴边,在这一片黑暗中,已经死去的人就像是玩偶般被肢解重制,这场景阴沉萧索,太过于骇人。“血包。”陆岭南说。“血包?什么意思?什么血包?”我蹙着眉问。此刻悬挂在房间右侧墙壁上的时钟快要接近整点,陆岭南一脸你一会儿就知道了的样子看着我,他小声提醒着,“一会儿要进入隧道了,会有些别的东西出现,对了三三,你怕蜘蛛吗……”他问题堪堪问出口,屏幕里便传来电流女声,是熟悉的提醒玩家即将进入隧道,时长三十秒的声音。此时屏幕一闪,我还未反应过来,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蜘蛛出现在监控画面里,虽说我没有什么密集恐惧症,但也被这一幕应激到手臂上立刻起了鸡皮疙瘩。这些密匝匝的小蜘蛛慢慢聚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个成形的蜘蛛女模样,她半挂在车厢顶部,脑袋咔咔像是内部齿轮卡壳在缓慢对型般转着,她的脚步声‘哒哒哒’,贪婪地在王南迪房间门外驻足流连了几秒,四个眼珠子快速地在黑暗中切换方向,但其中两个眼珠子像是已经腐烂了……这蜘蛛女发现没有可以攻击的目标,又快步瞬移到了第八号车厢,接着,她开始旁若无人地吮吸‘林听予’和‘顾明池’……一个接一个,‘林听予’和‘顾明池’就像是能供给能量的血包般,被这个蜘蛛女吸得一滴不剩。我心里一阵犯恶心,“她的眼珠子不会就是……”我看向一边的陆岭南问。“嗯,她有收集眼珠子的癖好。”陆岭南说,他瞥了眼时间,“你饿了吧?我去叫点吃的来。”我:“我感觉我现在什么也吃不下了.......”陆岭南抬手在众多按钮中按了最大的那个,女列车员带着谄媚笑意的声音扬起,“列车长,请问是要送餐吗?”“嗯,都来一份。”他和列车员说话时话语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冷漠得很。隧道过去,蜘蛛女消失不见。我喉咙动了一下,紧张的空咽让我缓了缓神。我看向第九号车厢,空的……第十号车厢也是,接连到第十五号车厢,我又看到了那个鹿头人温迪戈,他此刻步履缓慢,在后面几节车厢和巡逻似的在转悠着,与此同时,第十五号车厢还有两个透明的睡眠舱,其中一个是空着的,应该就是温迪戈的,而另一个,我看不太清,我站起身来,想要贴近点屏幕仔细看看,陆岭南见到后,抬手对着屏幕一点,触屏突然将第十五号车厢放大,我一时间被透明睡眠舱中的东西吓了一跳,弹回到了座位上。这里面睡着的是猪头人身……此时的它闭着眼睛,像是在熟睡。“温迪戈原本也该是在睡觉的。”陆岭南说,接着他看到第七号车厢有动静,冲我扬了扬脑袋。我看到柯铭颤巍巍地把房间门拉开了一条小缝,他露出脑袋左右观察了一番,回头对王南迪说了些什么,我起身按了第七号车厢的声音按钮,接着他们俩的谈话声传来,尽数听进我的耳朵里。“听到了吗?那个声音?”柯铭回头问道。“听到了,哒哒哒的,好像还在我们房间外面停了一会儿。”王南迪将门拉开,从房间内走了出来。“那我们开始行动吧。”他俩对视一眼,接着柯铭走到了我的二号房内,他俯身在床头边的桌子一侧试探了一番,接着抬手像是在抠着什么,没多久,一个圆形的小灯泡出现在他的手中,他摸到底部开关,咔嗒一声,小灯泡亮起,柯铭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王南迪此刻也从房间内手里拿着灯泡跑了出来。“都是亮的,把其他三个房间的都拆下来。”他们相视一笑,像是从濒临死亡的恐惧中探寻到了救命稻草般积极。没过多久,小灯泡都被拆了下来,柯铭和王南迪站在一片漆黑的第八号车厢入口处,两人深呼吸,抛出了第一个灯泡。我这才又观察到,刚刚被蜘蛛女吸干了血液的‘林听予’和‘顾明池’就像是根本没有死一样,他们在缓慢地变得充盈起来,像是血液又回到了体内般。这灯泡灯光微弱,在寂静无声的车厢中发出清脆的玻璃碰撞声,柯铭此刻跪在地上,睁大了眼睛想要去看这黑暗中到底有什么。“不行,再扔几个,根本看不见。”柯铭说,王南迪闻声又小幅度地扔了三个,这三个灯泡顺着惯性往前溜溜滚去,碰到了刚刚扔出去的第一个灯泡,这团光亮强了一些。列车在此刻突然晃动了一下,接着灯泡一侧的‘顾明池’半个身子一歪,滴着血的右手垂到了地上。“卧槽……是人!是人的手!”柯铭吓得从地上爬起,一脸惊恐地后退,“怎么还会有人?是张羡琢吗?”王南迪也瞧见了这正在滴血的手,她后退了两步,双手放在胸前,一副防御状态。“灯不够,再去把那什么阅读灯啥照明灯还有啥乱七八糟的灯都拆下来试试。”他们两人又回到房间中,开始探着身子检查光源处。“我能和他们对话吗?”我问。“能,但是……你要知道能听见你说话的不止他们俩。”陆岭南提醒着我,“就这么贸然地和他们对话,可能会让他们俩死得更快。”我这才发现陆岭南一直站在时钟下盯着时间,“怎么了?”我问,难道又要进隧道了?“今天送餐怎么这么慢……”他嘀咕着。我:“……”得,每把游戏你最在乎的果然还是吃饭。“我理一理……”我盯着监控屏幕开始盘算着,“那个管理秩序的列车员说不能进入没有开灯的车厢,但是从监控看来,其实并没有危险是吧?这些血包会攻击人吗?”我看向陆岭南。“不会,我是说,从目前来看是不会的。”他说,“NPC也不是一次性就能获知所有游戏规则的,所以从目前来看他们是不会攻击人的。”我点点头,继续盘算着说,“那么如果我能和他们对话,告诉他们可以通过第八号车厢,他们说不定就能来我们这里……”“但是我和他们对话,那管理秩序的列车员就会知道,就会来抓他们,他们在自己不熟悉的黑暗中肯定跑不过列车员……”我停顿了下,想了想,“有什么办法能让列车员不抓他们吗?你是列车长,你肯定有办法吧?”我问。陆岭南闻言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弯腰向下俯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垂眸间白色瞳仁仔细瞧了我一番才不紧不慢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07我闻言捧着他的脸,大力地在他腮帮子上亲了一口,末了还刻意抬起右手鱼际蹭了下嘴角,“怎么样?可以吗?”我像是做坏事得逞般笑着看他。陆岭南本就是在逗我玩,根本没料到我一秒迟疑都没有嘴巴就凑了上来,一时间他注视着我的眼神四窜,他本就皮肤苍白,面颊上腾起的红晕更是比常人明显,我只觉得他耳朵尖都红透了。“……”他故作镇定偏过头去不再看我,半压着嗓子咳嗽了声,监控屏幕的光线伏在他的侧脸上,隐隐烁烁。他轻按下一个红色按钮,操作台上的对讲系统继而便亮起了断断续续的光。“列车员AG13,回复。”他声音清冷,吐字清晰,听不出情绪。在刚刚观察王南迪和柯铭时,我数了数面前的监控,一共有二十四面屏幕,除了十六面屏幕对应的是十六节车厢,其他八面屏幕是关闭的状态,也就是说这列动车里还有八个不为我所知的区域。陆岭南话音刚落,处于关闭状态的八面屏幕之一陡然间视屏一闪,等再明晰时,管理秩序的列车员赫然出现在了画面中,他身子站得笔直,左手抬起将对讲机凑上自己的嘴边,“列车员AG13回复,在的,列车长。”“去一下第十五号车厢。”陆岭南微仰着头,视线随着在第十五号车厢巡逻似走动的鹿头人说。“第……是第十五号车厢吗列车长?”列车员像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列车长突然让他去有危险的最后几节车厢。“温迪戈少了一只,去看看。”陆岭南垂眸,在操作台上无声地拿指尖探着那些按钮,最后食指停留在一方上面,干脆利落地按了下去,第十四号车厢后排座位顿时被翻进了车厢底部,接着一段深不见底的台阶出现在了画面中。我一时间瞪大了双眼,这还是列车吗……这空间绝对不是一辆列车能有的……原本在后一节车厢活动的鹿头人听到前面车厢传来一阵响声,它脚步缓慢地往前走去,走到第十四节车厢打开的楼梯口时,它像是明显知道这是陆岭南在给它下达命令般,抬起头看着监控的方向,鼻腔里不耐烦地哼出了一阵浊气,接着便缓缓走下了楼梯台阶,车厢地板在它身影彻底消失在内部黑暗之中后,咔嗒一声利索关闭,关合上的地板一点缝隙都看不出来,任谁都想不到这下面竟然有一段不知道通往去哪里的楼梯。列车员AG13虽心存疑惑,但列车长的命令不能违背,他走到画面尽头按了电梯下行的按钮,电梯抵达后,他回身在原地愣怔了两秒钟,接着抬手挠了挠额前走了进去。没几秒钟,他就出现在了第十五号车厢的监控画面中,他像是很紧张,脚步步步都是思索之后才落下来的,“NPC还怕NPC呢?”我问。“我们一般不称它们为NPC,他们是系统世界单类游戏的设定程序,可攻击玩家和NPC,记得鳞艳旅馆最后的那个鱼客人和桥棺镇的纸扎人吗?都是,NPC害怕它们很正常。”陆岭南给我解释着。“那为什么温迪戈会听你的话?”我问。陆岭南大概是猜到了我会这么问,话里带着笑意地回我,“列车长可是列车的最高权威。”“最高权威……”我默念了一遍这四个字,直觉告诉我我似乎离自己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近了一些,但一时间琢磨不出下文,思路顿时卡在脑中。“列车长,温迪戈确实是少了一只。”列车员AG13站在透明舱门打开的睡眠舱外向里张望,“列车长,该怎么办,需要上报系统吗?”他对着对讲机问。“暂时不用,去把它找到带回来即可。”陆岭南说。对讲机那头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列车员AG13听到这个任务命令愣在原地,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他有些发懵,左右望了一眼车厢,像是不知道该从哪里着手,就在此时墙壁上的时钟开始倒计时整点报时,“不会又要进隧道了吧?”我小声嘀咕道。电子女声在几秒后响起,“各位旅客,青荣湾号列车即将进入隧道,咔……时长二十秒……请旅客们做好……做好准备,倒计时5……咔3……”我就见到屏幕画面中的列车员AG13双手攥成拳,钻进了自己面前的敞开门的空睡眠舱中,而在四处找灯源的柯铭和王南迪两人也迅速躺回了房间中。那个蜘蛛女又来了,许是长时间内没有获取新鲜的血液,它变得越来越急躁,甚至是对八号车厢满堂的林听予和顾明池都不屑一顾,它在列车中横冲直撞,螺旋形的脚步迅移,二十秒一过,它的身影又消失在监控中。恢复光亮后,把自己关进睡眠舱的列车员AG13尝试在舱内推门,却发现门早已落锁,丝毫不动,他在里面急促地拍着门,舱门上渐渐地浮起一片雾气,陆岭南在下一秒把第十五号车厢的监控关闭了。“好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他抬手示意我面前的按钮就是可以用来和柯铭他们通话的对讲系统。我其实心里有很多疑问,陆岭南从让管秩序的列车员去十五号车厢开始,到他算好时间知道蜘蛛女会出现,甚至是连列车员会躲进睡眠舱他都预料到了,这一切发生的时间都卡得太天衣无缝了……就像是我们玩家才是游戏中被人控制的NPC,而他是置身事外玩游戏的人。我按下按钮,“柯铭,王南迪,听到我说话吗?”我试探性地问。接着就见到画面中的王南迪和柯铭抬头寻找我的声音来源,他们小声对着话,“刚刚是张羡琢在说话吗?我没出现幻听吧?”王南迪看着柯铭问。“是他,是他的声音,张羡琢!你在哪里!”柯铭情绪激动,扯着脖子看着车厢顶部,企图找到我声音来源的位置。“你们听我说,第八号车厢是可以通过的,你们最好一鼓作气跑到头,跑到尽头的第十六号车厢会有一个电梯按钮,到了之后我们就能见面了。”我从座位上站起来,看了眼从八号车厢到十六号车厢的监控画面,确认没什么危险,“第八号车厢有什么?刚刚我们有看到一只带血的手……”王南迪仰着头问。“是林听予和顾明池,但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先过来吧,过来我再给你们解释。”不经意间,我瞥见站在一旁的陆岭南,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我,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有话没有和我说。此时王南迪和柯铭对视一眼,两个人开始慢慢往第八号车厢入口处移动,两个人踌躇了半晌,谁都没敢先抬脚走进这黑暗中。“张羡琢,你确定没有危险吗?”王南迪问,声音细微地颤抖,柯铭不经意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角,王南迪扭头看向他,“怎么了?”她问。“怎么就确定他是真的张羡琢,我是说,我们俩也不是第一次进入游戏了,游戏里什么怪力乱神没见过?要是是鬼冒充的张羡琢呢?骗我们进入不该进入的车厢里?”柯铭说这话的声音虽小,但也准确无误地通过对讲系统传到了我这边。王南迪明显被他说的话影响到了,她开始在第八号车厢门口处蹙着眉徘徊,“现在才第二天晚上,这把不是有五天吗?要不我们稳妥点,先等等看。”柯铭提议到。“你们有这个想法也是对的,但是真的,我还活着,我当时被拖到了第十六号车厢,这个列车它不仅仅是列车这么简单……只要你们通过第八号车厢,之后的车厢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是安全的!”我心跳异常地快,企图让他们信任我,能尽快通过剩下的车厢和我见面。陆岭南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他关闭了对话系统,抬手安抚着我的后背,“三三,为什么要救他们呢,你明明知道的,游戏最后只能活一个。”“因为我从来没有和同样是现实世界中的人一起走进过血色大门,陆凌,你明明也知道的。”我回过神,神色严肃看向他,他看向我的眼眸里漫了层暗色,“陆凌,你从没有骗过我,但你也没有和我多说过什么,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请你不要阻止我去试验,他们是和我一样活生生的人,在我的世界里他们有自己的家人,我不知道在你们那边系统世界里同伴是如何定义的,但是在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去,我不会这么做,我也不能同意自己这么做,前两个世界我没有经验自顾不暇,但是现在我请求你,帮帮我,帮帮我们。”他听罢,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在帮你啊,不是吗?”我怔住,他确实是在帮我,但是……我说不上来,他只仅仅是在答应我的请求罢了,我让他解决掉列车员AG13,他就把他引到睡眠舱内关了起来,我让他让我和柯铭他们取得通讯联系,他也这么做了,但是……“你根本就不在意他们……不,还有我……你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的死活。”我盯着陆岭南,任由脑内的话从嘴边滑落,他听到这明显是生气了,往前逼近了我一步,接着我半个后退跌落在了座位上。陆岭南抬起腿,皮鞋踩在了我两腿中间的座位上,他弯下腰,白色瞳仁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气场压制,我一时间都开始发抖起来,我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三三,你说得对,也说得不对,我是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但是你……”他此刻的笑,在我眼中看来神性而残忍,“我绝对不允许你死在我的游戏中。”08我大力推开了陆岭南,他一个踉跄后退了两步,“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的声音有些发紧,站起身来便往门口跑去,“三三。”陆岭南并没有拦我,只是在身后唤了我一声,我回头看着他,他也只是无声地回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像是早就猜到了我接下来会做什么。我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第三天了,我得尽快回到第七号车厢和柯铭王南迪见面,再把他们俩领到这处安全的地方来,至于这样做是否是已经触犯了整个游戏系统的规则,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只打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先。我走进电梯,转过身来,陆岭南就这么站在操作台前看着我,背着光亮我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而屏幕中,柯铭和王南迪还站在第八号车厢的入口处,两个人皆发着呆,时不时地你一言我一语,第八号车厢里林听予和顾明池还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死气沉沉。“我得抓紧时间了。”电梯下行抵达,门才开了条小缝,我就已经半个身子往外侧了出去,第十六号车厢空气里夹杂着的血腥味阵阵往我鼻腔里窜,惹得我一阵反胃,头顶的LED灯光依旧闪闪烁烁若明若暗,光亮所达之处并不多,“应该是安全的。”我嘀咕道,暗地里给自己打着气,接着便是一路狂奔,十六号车厢很长,我凭着记忆在觉得快要到头时放慢了速度,接着走了五六步后,听见了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那扇自动门徐缓打开的声音。第十五号车厢,我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这车厢里还有个熟睡的猪头人,以及还有被关在睡眠舱里的列车员AG13,他似乎是感应到了有人出现在自己的附近,停顿两秒便开始奋力地攥拳锤打睡眠舱的门,我听声音判断他就在我前方三米处,我一秒没有迟疑快速地窜了过去,我来到了第十四号车厢……接着是第十三号车厢、第十二号车厢……我喘着粗气,脑子里数着自动门的数量,算着应该下一个就是第八号车厢了,“得更快些。”因为不清楚林听予和顾明池是否会攻击人,我不免有些担心。往前望去,我能看见第七号车厢的光,以及灯光中王南迪和柯铭的人影。我心一横,猛吸一口气,继而便迅速地穿过了第八号车厢,我跑得极快,但细细间我似乎也听见了骨骼悄声转动的声音。我越来越近的仓促脚步声让愣怔在原地的柯铭和王南迪两人皆吓了一大跳,直到我从黑暗中冒出来,他俩都是一脸惊恐地贴着墙看着我。“好……好久不见。”我弯着腰大幅度喘着气,冲着他俩摆了摆手,“我是人,活着的。”他俩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迎上来聚在我身边,“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到底被带到哪里去了?”王南迪上手四处摸了我一番,她捏了捏我的胳膊,拍了拍我的后背,发现确实是带着体温的活人。“被带到了第十六号车厢……”歇了两分钟,我这才缓过气来,我抬头瞥了眼车厢最上方的摄像头,冲着他咧开嘴笑了下。“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柯铭还心有余悸,“还有你是怎么和我们说话的?你是拿到列车员的对讲机了?等等,你不会把列车员杀了吧?”他越想脑洞越大,声音里对我顿时充满了崇拜。“原本以为你小子是个胆小鬼呢,没想到啊兄弟。”柯铭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说,“怎么说,咱们现在怎么办?”他有些亢奋地问。我回过身看向第八号车厢,刚刚跑着经过时,我确实是听见了很小声地像是骨头错位转动的声音,但也仅仅是声音罢了。“走吗?”柯铭已经跃跃欲试地准备踏进黑暗中了。“走。”我点头,走上前去,柯铭立马给我让出了个位,他让我打头阵。“跑起来,不要停下。”我看着他俩说。我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番,纷纷点头,可就在下一秒,我们听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像是女人带着笑意在低语,但又听不清到底是什么音节,这声音细细密密地爬上耳廓,惹得我一阵头皮发麻。“是八号车厢,是前面传来的声音!”柯铭回头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你不是张羡琢!你是假的!”他情绪突地失控,我竖起食指放在嘴边,皱着眉让他安静点,“别说话!”许是被我大声吼道,柯铭倒是又镇定了几分。他后退贴着王南迪,冲她挤眉弄眼,王南迪摇摇头,又朝我走近了一步。“难不成是林听予和顾明池他们活了?”我正迟疑着,动车突然晃荡了一下,紧接着,车厢的灯光接连被关闭,瞬间青荣湾号列车整列,都进入了黑暗之中。我耳边传来王南迪和柯铭的尖叫声,我循着他们的声音摸过去,三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头顶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接着我听见陆岭南的声音,“跑!往前跑!”说话间,我拉着王南迪,王南迪拽着柯铭,三个人迅速闷着头在黑暗中往前冲去,前方已经不像是动车的车厢了,而是很空旷的一大片场地,我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接着又闷声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慌乱之下,站在最后的柯铭更是推了我一把,我一个受力没站稳摔在了地上,柯铭跑得极快,嘴里大喊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在碰我!!”王南迪也在我身后尖叫着,她摸着黑停在了原地,“张羡琢……张羡琢,你们在哪里,别丢下我……”我咬着牙从地上爬起,右手触摸到了一片湿哒哒的液体,抬起闻了闻,尽是血的甜腥味,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循着王南迪的声音摸去,抓住她的胳膊后,我想到了什么,“身上还有小灯泡吗?”我问道。王南迪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塞给了我,开关开合,小灯泡发起了微弱的光,我看向前方,果然如我的猜想,是血包,全是林听予和顾明池,他们此刻像是活了般,只不过行动有些缓慢,在张牙舞爪地四处抓着,“柯铭呢?”王南迪小声地在我耳边问。“不知道。”柯铭的尖叫声已经消失几分钟了,“躲着点,往前跑。”我和王南迪仅仅借着小灯泡微弱的光往前探着,没多久,我听见前方来自柯铭痛苦地嘶叫声,“救……救我……”他惊恐的声音在上空徘徊,“柯铭!你在哪!”王南迪大声问着。“啊!”回应的只有他的叫声,我脸色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显感觉到这些血包有些怕我,就刚刚,血包顾明池伸出来的手在即将触碰到我的手腕时又快速地缩了回去。难道说,是因为陆岭南给我的那块腕表?王南迪紧紧地贴在我的后背,她身体发抖得厉害,我试探性地故意去接近一旁带着攻击性游走的血包,果然他们在快碰到我的时候都往回撤了半步,但见到我身后的王南迪,又控制不住地想要往前扑,我将手扬起,向后挥散了散,血包们这才又远离了我们几分。“你是有道具吗?”王南迪问我。“嗯,算是吧。”我回她。我听到了自动门开启的声音,应该是到了第九车厢了,迎着灯泡微弱的光亮,我发现这里暂时安全,空无一人,地上满是褐色的液体,闻起来夹杂着铁锈味。“不知道柯铭去哪里了,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王南迪说,我没吱声,领着她小心地往前走着。列车还是一如既往地往前前行着,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前方不时传来的‘滴答’、‘滴答’声……“等等,前面好像有人。”我随着光亮似乎看见前面有个人躺在地上,走近了几步,果然是柯铭。柯铭此时满身都是血,鞋子都跑没了一只,裤脚上也晕染着血褐色的液体,灯泡光亮再往上,是已然被血液浸湿撕成条条的衬衫,再往上,脖颈间是一道道血印。“啊!”随着光亮,王南迪在下一秒惊恐地尖叫了一声,我瞳孔一缩,赫然看到柯铭的两个眼珠子也不见了,此刻他的眼眶里空空如也,他的胳膊动了一下,王南迪吓得跌坐在地上,“他还没死好像……”我伸出手,颤巍巍地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好痛啊……好痛啊……”柯铭呢喃开口,眼眶里涌出汩汩鲜血,他抬起双手,用手指头触摸着原本该是眼睛位置的眼眶,“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他原本是在哀嚎,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生怖。柯铭将自己的手指抠进了空无一物的眼眶中,搅了搅。“哈哈,没了。”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手指从眼眶中拔出,他歪着脑袋看着我,话意里带着令人发渗的笑意说,“给我!眼珠子给我!眼珠子给我!”这瞬间来得太快,我还未反应过来,柯铭就已经掐上了我的脖子,我奋力地挣扎,王南迪也在一旁用了力地踹着他的下半身,他被踹得骨骼发出声响,手上的劲却丝毫未减弱,“给我,给我,给我……”他贪婪地一直重复着这两个字,我手里的灯泡早就滚远了,“放开他!你放开他!”王南迪摸着黑地用手摸到我脖子上柯铭的手,使劲地掰着,可是纹丝不动,王南迪哭声在我耳边徘徊,“张羡琢……”不知道是我出现了幻听还是什么,我听到滚远的灯泡被皮鞋踩碎的声音,清脆泠然,接着,像是锋利刀刃割断了我面前柯铭的脖子,刹那间鲜血喷洒在了我的胸前,掐着我的那双手终于撒开了,缓缓跌落。我大幅度地呼吸喘着气,王南迪还一头雾水,摸着黑地拍着我的后背嘴里问着,“发生什么事情了?张羡琢你还好吗?”我的手在黑暗中被面前的人牵起,是熟悉的岩兰草与薄荷的香气。“快走!他马上又要活了!”陆岭南左手牵着我,右手似是执着把长刀,刀刃划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们三个还没走几步,身后便又传来了骨骼堆砌卡壳重生的声音,还有他嘴里呢喃的那声,“给我……眼睛.......哈哈……眼珠子给我!”09陆岭南出现之后,王南迪就再也没有和刚刚一样全程抓着我的手臂,就连话都没有再说一句,她明显对突然出现救了我的陌生人满是防备,继而连带着对我也起了疑心。我能感觉到她在尽量跟上我的脚步,但也有在刻意地避免肢体接触,甚至是脚步加快走在了她以为是有驱赶怪物道具的我的右手侧。车厢内还是一片漆黑,柯铭身体重组还需要一些时间,陆岭南拽着我快步往前走去,自动门经过了五轮,按理说应该是到了第十四号车厢了,此时除了碎碎的脚步声还有我们各自略带急促的喘气声,其他一丁点声音都没有。“王南迪……”我叫了她一声。“嗯……”她也只是喉咙间迟疑不决地应了一个音节,再也没有多余的话。我确实没法和她解释,为什么明明只有五个玩家的游戏,突然多出了一个来救我的人,除了玩家这青荣湾号列车上也就只有NPC了,NPC为什么要救我?想来王南迪现在心里想的无非就是这。“……跟紧我。”思忖后,我能说出口的也只有这句话了,意料之中,她回应我的只有脚步声渐渐。快到第四天了,我必须得打起精神来,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我的思绪还有些混乱,但我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很重要的细节被自己忽略了,而这个细节,大概率能让我确定下来鬼的身份。我们来到了第十五号车厢,自动门关闭后,陆岭南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我心领神会也悄声地往前探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最好还是别引起被关在睡眠舱的列车员AG13的注意。这车厢本就比前面的长,我凭借着记忆算着距离,而一侧的王南迪走得更慢,第十五号车厢已经不再是和前面的车厢一样全是座位了,她试探着伸出手摸去,能摸到的只有面面散着凉意的墙。‘快到第十六号车厢了,只要进了电梯就安全了……’我心里默念,却在下一秒听到身后的王南迪倒吸一口凉气,她脚步停在原地,竟抬手用骨节敲了敲睡眠舱的舱门,“这是……这是什么?”她话刚刚问出口,尾音被睡眠舱内关着的AG13吼声盖住,舱门隔音,这声音传到耳朵里只觉得异常沉闷,他拳拳锤在门上,‘——咚咚咚!’我伸手向后方的一片漆黑之中抓去,抓到傻愣在原地的王南迪胳膊便把她往前拽,“快走!”王南迪像是失了心智,任由我拽着,半声未吭。自动门开启,第十六号车厢,扑面而来侵入鼻腔的是阵阵浓郁的血腥味,王南迪整个人都在小幅度地发着抖,我只感觉她整个身子都软了,胳膊使不上一点劲,“振作点。”我回头对着她说,“快到安全的地方了。”她还是没有给予我任何回应。走到车厢的尽头,陆岭南摸着黑按下了电梯按钮,轿厢门在两秒后徐徐打开,这狭窄四方空间顶部的光亮成为了黑暗中唯一的光源,待到王南迪适应了光线后,赫然看到自己面前站着的是浑身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NPC列车长。她脚下像灌了铅般愣怔在原地,瞳孔睁大,胸口剧烈地起伏,我回头看着她小声地说,“走吧?”王南迪听到我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悄无声地滑落到了下巴颏,此时此刻她的眼里满是恐惧与绝望,我见状松开了拽着她手臂的手。陆岭南一直好脾气地按着电梯的开门键,虽神情淡漠,但也没有催促的意思。就在这时,头顶上方的电子女声又悄然响起,在这寂静车厢里她带着诡异笑意的尖细声音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各位旅客……咔……青荣湾号列车即将进入隧道,咔……时长三分钟……请旅客们做好咔咔……做好准备,倒计时5……咔……”陆岭南闻声把我拽进了电梯,就在倒计时还有两秒的时候,我听到了从远到近逐渐清晰的‘哒哒哒’脚步声,这蜘蛛女走的速度极快,仿佛知道再迟几秒钟我们就会消失在车厢尽头般焦躁,王南迪也听见了这声音,她回头惊恐地看着身后那片黑暗,终于慌乱间抬脚踏进了电梯中。轿厢门在即将关合时,蜘蛛女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中,她的脖子上此刻丁零当啷地带着一串眼珠子,这些眼珠子有些已经发黑溃烂,有些还是新鲜膨满像个玻璃球般。王南迪紧紧地贴着电梯角落站着,她目光死死地盯着陆岭南,我抬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安心一些,她却躲了过去,接着又撇过脸看着我,上下嘴唇碰着,嘴里在说着无音节的话,我蹙着眉读懂,她是在问‘为什么’。轿厢门打开,二十四面屏幕皆是关闭状态,陆岭南先走了出去,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和我说,“第四天了。”我点了点头,回身朝依旧站在电梯里的王南迪挥了挥手,“出来吧,安全了。”王南迪整个人缩着,磨蹭着从电梯走了出来,她眼睛四处打量着,大概在之前的游戏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让她一时间慌到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把操控台前的椅子推给了她,“坐吧,休息休息吧。”她垂眸把椅子拉到了角落坐了下来,离我们远远的。我这才注意到,在我离开这里时,原本是空无一物的长桌上,此时摆满了早就凉透了的饭菜,看样子一口都没动,陆岭南站在桌子边,正拿着筷子准备夹土豆块送到嘴里,被我立刻抬手制止了。“冷了。”我说。他看着我,满脸委屈,“一口都还没吃呢。”“什么时候送来的?”我问。“你走后就送来了。”他趁我不注意,端起汤碗往嘴边送,又被我无情拦下。“那你不是有时间吃吗?”我走后过了有一段时间他才出现,按他这个吃饭的速度,整桌风卷残云绰绰有余。“你走了,我哪有心情吃……”他直白地回我,我倒是没料到会是这个理由,又想到王南迪就在身后,这对话被她听到,更是解释不清了。“得打电话让她再送一次。”陆岭南说完看了眼我身后的王南迪,“再多叫一份吧。”他补充道。听到这话,我心里竟然瞬间有了一丝异样的感动,昨天还和他说他根本不在乎其他玩家,今天他都能想着给其他玩家点饭吃了,陆岭南见我露出笑意,像是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般,笑眯眯地便跑去给送餐的列车员打电话。我走到王南迪的面前,蹲在地上看着她,她状态不是很好,面色苍白,额头是细细密密的汗,她双手抱胸蜷在椅子上,看样子并不舒服。见我靠近,更是本能地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张羡琢,我死到临头了是不是?你要不给我个痛快。”终于,她开了口,话语里满是绝望的哽咽。“我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这里是很安全的,我也并不是鬼。”我目光坚定地与她对视,“要不要打起精神,我们来复盘一下?”我提议道。王南迪抿了抿嘴,想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首先,我觉得任务中的鬼,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鬼,而是我们玩家的对立面,我猜的就是那蜘蛛女。再是,我发现这个蜘蛛女有收集玩家眼珠子的癖好,林听予的眼珠子、顾明池的眼珠子还有柯铭的眼珠子都不见了,但是前两个人都是因为过隧道时没有遵守规定才被杀掉的,那么柯铭是因为什么?”我在脑内复盘着,不放过一丝信息。“嗯,只有蜘蛛女出现时我们中不守规定的人才会死亡,那么柯铭确实死得很奇怪,不对,他根本就没死,他躺在地上的时候胳膊不是还动了吗?”王南迪抬手边揉脑袋边回忆说,“刚刚并没有进入隧道,柯铭的眼珠子为什么不见了?”王南迪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疑问。“而且,蜘蛛女出现时会有哒哒哒的脚步声,但是我们全程都没有听见。”我点头应和着说。“你说得对。”王南迪说,她看样子放松了一些。“柯铭和蜘蛛女一样想要玩家的眼珠子,柯铭会不会是蜘蛛女的分身?我是说,我曾经看过一部美国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有很多分身,分身受着主体的思维主导意识,那么如果柯铭是分身,他想要我们的眼睛就是受了主体蜘蛛女的影响。”我的心一瞬间剧烈跳动了起来,“柯铭倒地的时候,蜘蛛女并没有出现,那么是谁挖了他的眼睛,只能他这个分身自导自演。”我又回忆起柯铭在我房间时和我说的那段话,“他之前找过我,说见到林听予走进了第八号车厢,又说听到蜘蛛女出现在他的房间中,这和我们所知道的蜘蛛女出现时间不一样,在我们这蜘蛛女只有进入隧道时才会出现,但在当时柯铭的回忆中,蜘蛛女是突然就出现了,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是在骗我,他还提议晚上和我睡一个房间……”说到这,我心里想着还好当时拒绝了。“可是他也和我睡了一个房间啊?”王南迪抬头问,“我不是好好的?”她说。“杀掉玩家只能在玩家没有遵守规定的情况下,和他睡一个房间,可能只是为了更好地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又或是,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罢了。”不是说了吗,鬼可是在很享受地玩这把游戏呢。我站起身,腿有些麻,陆岭南依旧站在时钟底下,没有靠近我们一步,我走到他的身侧说,“我好像知道谁是鬼了。”陆岭南偏了偏脑袋,眉眼微敛,笑意让面颊上的梨涡渐显,他看着我说,“就剩两天了,下次见又不知道得多久了。”我心情不错,头微微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我抬头看着他,陆岭南这把游戏的样子,看久了也不是那么怪。算是个白净好看的中年人,尤其是在那副金丝眼镜的映衬下,更显得清冷俊秀。“感觉我在和你玩捉迷藏似的,下一把游戏,快些找到我好吗?”我小声地在他耳边问。“好。”他笑了一下,笑容隐在唇边,只有身边的我能看见。10在二十四块正处于关闭状态的监控后,是一面深灰色的抛光水泥墙,陆岭南站在距离墙半个手臂的位置,他面容所对应的墙面上竟然闪过了一丝近乎透明的蓝光,三秒后,这面墙‘咔哒’一声,往内凹陷出了一扇双开门。 “……”在游戏的世界里,我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陆岭南冲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可以带上王南迪去房间内休息,他似乎在刻意地不去看王南迪,在我看来他应该是觉得自己这个NPC身份太特殊,索性就当眼里没有她这个人存在,以此来消免点王南迪对他的恐惧。王南迪跟在我的身后,头垂着进了房间。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竟然是一室一厅的套房,客厅足够大,正中央摆着长长的白色绒毛沙发,沙发下铺着一大张羊毛地毯,落地灯竖在一旁,仅仅只有这两件家具物什,而房间内有的也只是一张床罢了。“你去房间里休息吧,我在沙发上休息。”王南迪听完我说的话后,点了点头,径直走进了房间,顺带关上了门。我站在原地静了两分钟,发现没什么动静,这才又退了出来,陆岭南这时已经把监控画面都打开了,放眼望去,整列列车我们经过的地方一片狼藉,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在车厢内乱晃着,到处都是血液飞溅干涸掉的块块黑状,“柯铭呢?”我从头看到尾,没有发现柯铭的影子,“对了,这剩下的几个监控为什么一直是关着的?是监控什么地方的?”我问。陆岭南摇着头,“打不开,可能得最后一天才能打开。”此时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陆岭南看了我一眼,我迅速躲在了监控的后面。是来送餐的女列车员,她满脸堆着谄媚的笑容,将桌上已经凉透了的菜倒进推车中,又从推车另一侧的箱子里拿出了道道冒着热气的饭菜,不一会儿就摆满了桌子,在半只脚踏出门外后,她小声地偏过头问了声,“列车长,请问您有见到AG13吗?”陆岭南此时已经坐在了长桌边,他拿起筷子,连眼皮都没抬,丁点回应都没给。女列车员笑容又回到脸上,“您慢慢吃。”接着便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之中。她离开后,陆岭南起身拿起勺装了碗汤,接着对我招招手,“快来吃饭。”我坐在陆岭南的身侧,没一会儿面前的空碗里装满了他给我夹的菜,“这个好吃,这个也好吃,你尝尝看。”自从进入游戏开始,除了见到我的刹那他表现出了异于平时的欣喜模样,也就只有这吃饭的时候能再次看到他发自内心开心的样子了。“你真的是……”我忙不迭地用手挡着他又夹过来的牛肉,“吃不下了,哎呀,这么多。”我已经饿过头了,没什么饥饿感了。“你记得我和你说过,你逃出游戏后,我还会进入一把又一把游戏的吧?”陆岭南喝了口汤,咂巴着味说,“当然记得。”我突然一阵难过,陆岭南当时说的是在没有我的游戏中,他死了活,活了死,找不到我,以及还有那句,“活下来就在须臾中等待,等待下一把游戏的开始。”我将这句说了出来,看向他。陆岭南腮帮子鼓鼓,看到我看向他,急忙将口中的吃的吞咽下去,笑了笑,“须臾里没东西吃,要饿好久的。”听到这话,我心脏微微一颤,鼻头一酸,想了想每把游戏里他吃到吃的在座位上小幅度晃悠身体的模样,就像维尼熊吃到蜂蜜似的,想到这我又笑了出来,眼前突地就模糊了,我背过脸去,抬手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碗给我,我再给你装碗汤。”我起身,伸过手去拿他见了底的汤碗,“好,多给我捞点葱花。”他又开始晃悠起身子。吃完饭后看了眼监控,还和之前一样,画面中除了游走的血包外,没有柯铭的影子,今天也奇怪的还没有进入隧道,‘已经是第四天了,不该这么安静的’,虽然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但我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没发生什么难道不好吗?陆岭南打了个哈欠,推着我进了房间休息,我睡在沙发上,他躺在沙发下的地毯上,这沙发柔软好睡,没一会儿,我就昏睡了过去。等再次睁开眼醒来,发现陆岭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坐起身来的,他的脑袋靠的我脑袋极近,呼吸安稳平和,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还在熟睡。我看到他眼睫微颤,皮肤白净得透亮,再看着他的嘴巴,想到那柔软的触感,一时间脸涨红。我动了动身子,翻了个身,他也只是将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缩了回去,还是没醒,我小心翼翼坐起身来醒了醒神,回眸看了一眼王南迪睡的房间,又转回身来。下一秒我猛地回头,王南迪的门竟然是敞开的,我心跳加速站起身来,快步往房间走去,里面空无一人,我心里暗自嘀咕‘不会吧……’,跑出房间环视一圈后,哪里还有王南迪的影子,她跑了。正当我愣怔在原地时,陆岭南也醒了,他揉着眼睛站在门口看着我问,“怎么了?”“王南迪跑了。”我说。“你的手表呢?”陆岭南看着我此刻空空如也的手腕问道,我下意识地抬起手,果然,手表也不见了。我慌乱间来到操控台前打开监控,王南迪此时正出现在第十三号车厢里,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在她的身边不时地探身试探着,王南迪手里拿着陆岭南给我的手表,冲他们扬着,惹得林听予和顾明池纷纷后退几步,“这手表是能驱赶怪物的吧?”我问陆岭南。他伸了个懒腰,“只能驱赶低级的血包。”说完后,陆岭南还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我也迎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还差两分钟整点……“也就是说,这个手表对蜘蛛女是一点用都没有的是吗?”我后脊背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陆岭南走到餐桌前,看着桌上给王南迪特意留的饭菜,一口未动。“这家伙,不识好歹……”他用着我近乎听不见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两分钟后,这次的电子女声声音已然不似前几天那般带着笑意了,更像是对着即将死亡的猎物发出狂妄的哂笑,“各位旅客哈……青荣湾号列车即将进入隧道,咔……时长五分钟……请旅客们做好...哈...做好准备,倒计时5.哈.....咔....”我就看着监控中的王南迪仓皇地选了个座位坐下,她闭上眼睛,将我的手表高高扬起,企图驱赶马上就要出现的蜘蛛女,果然,在下一秒,蜘蛛女冲破还没打开的自动门,刹那间玻璃碎片四处飞溅,蜘蛛嘴巴上的绒毛因为即将能获取到新鲜血液而亢奋地竖起,她脖颈间的那串眼珠子,此时正滴溜溜地转。监控声音并没有开,我虽没有听见王南迪的惨叫声,但也觉得这阵阵惨叫徘徊于耳廓。王南迪此时全身血液都像是被吸干了,四肢骨骼的外面仅仅只剩着一层皮,我看到蜘蛛女抬起触角小心地将她眼珠子从眼眶中挖出,在手中把玩了两下,接着嵌入了自己脖颈间的项链中,一副崭新的眼珠子,像是玻璃珠般,正滴溜溜,滴溜溜地转着。手表掉落在了座位地下,四分钟后,蜘蛛女消失,柯铭出现在了原地,他张大嘴巴,伸出细长细长不像是人的舌头,弯下腰去舔舐着地上漫溢的鲜血,接着像是获取了力量般,身体舒爽地抖动,活像是捕猎之后吃饱喝足的蜘蛛。他开始和其他的血包们一起在车厢内游荡,我身体发着抖,不再去看监控画面。“……我该多和她解释的。”我弯下腰,双手发颤,按在膝盖上,企图让自己镇定下来,可是没有效果,我回忆着王南迪和我复盘时的样子,我以为她还能和我讨论,应该是信了我,可她明明眼底里是充满了恐惧的,我明明有发现的,为什么我没有多解释一些。她怎么可能在见到身为NPC,甚至是整列青荣湾号列车的列车长出现救了我后,还相信我的话呢?这颠覆了她参加游戏以来的所有认知,我……我早就被她认定为是鬼了。陆岭南走到我身边,抬手在我后背上安抚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一阵钟声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咚咚咚!’“最后一天了,三三。”陆岭南话音刚落,言犹在耳之际,整整二十四面屏幕猝尔间全部亮起,我抬起头,看到了第十五号车厢那原本在熟睡的猪头人此时已经踏出睡眠舱,他双眼凹陷,猪嘴獠牙,滴滴口水从嘴中滴落在地,而他的一侧,此时也舱门大开的AG13正瑟缩着身体躲在舱内,不敢出来,猪头人抬手起落间,手中的长刀劈头盖脸对着AG13劈了下去,接着被劈成两半的尸体从睡眠舱内摔落在地,鲜血洗满了第十五号车厢……而原本关闭着的不知道是哪里的八块监控屏幕此时也亮着光,第一面第二面是我们刚进入游戏时出现的那个列车站台,此时两个出入口冷风萧瑟,一个鬼影都没有;第三面第四面是厨房间,全是不锈钢的台面与锅碗瓢盆,桌上放置着的是血淋淋被扒了皮的牛,我想到刚刚吃进肚子的番茄炖牛腩,一阵犯呕;第五面的监控画面里,赫然是之前消失了的鹿头人温迪戈,此时的它也如猪头人一般,将不知道何时被它抓住的女列车员大卸八块,此时正弓着身子趴在地上撕咬着女列车员的残肢;第六面第七面第八面全是结满了蛛丝的车厢,蛛丝里挂着大大小小密匝匝的卵袋,这一眼让我头皮发麻,小时候看过动物世界,还依稀记得蜘蛛每个卵袋内含卵少则几个,最多可达三千个,这蜘蛛女本就不是普通蜘蛛,她的卵袋里有多少蜘蛛,我想都不敢想,这些卵袋附在网上,明明没有风吹,却个个都在抖动……看样子是要破卵了!“我靠……”我咬着后槽牙,看着监控屏幕里一个接一个爆开的卵袋,不计其数的小蜘蛛从里面钻了出来,一时半霎间,三个车厢原本白如漫天雪的蛛丝都被这些新生的蜘蛛们所覆盖住,“啧,恶心。”陆岭南看着这些蜘蛛也浑身不自在,他走到入口处,探着脑袋看了眼电梯说,“蜘蛛最后会到这里的。”他说的是真的,此时这些密密麻麻的小蜘蛛们已经来到了鹿头人温迪戈所在的车厢,这鹿头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这如海浪般汹涌的蜘蛛们袭满了全身,这些蜘蛛甚至钻进了温迪戈的皮肤里,鹿头人温迪戈全身的肌肤皮下,都鼓起了密密麻麻耸动不已的鼓包。“这简直比死还难受。”我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这些蜘蛛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了厨房间,桌上的牛只消了两秒就被啃噬得干干净净,不锈钢的台面上被踩踏出密匝匝的凹洞,可想而知这些蜘蛛聚集在一起的力量了。“三三,解题吧。”陆岭南提醒着我。我稳稳神,使自己冷静下来,“NX309。”我唤着任务派发员的名字,面前电子屏幕适时出现,NX309不带情绪的电子男声响起,“张先生,好久不见,青荣湾号列车的旅途,您还满意吗?”“……满意。”我一阵无语,我满意个屁。“好的,已经得到您的游戏反馈,那么张先生,您的答案是哪位玩家是鬼?”“柯铭。”“恭喜张先生,通关成功。”NX309声音刚落,就在此时,监控中第十六号车厢的尽头忽地出现了那预示着离开游戏的血色大门,它如神明般出现在那儿,四周溢着神圣的亮光。而蜘蛛,它们又到了第一号车厢、第二号车厢、第三号车厢……游走在车厢内的血包林听予和顾明池都被啃食到连骨架都不剩,“快到我们这里了。”我回过身,正好与陆岭南对视上,他走上前来,双手怀抱住了我,他身体在发抖,他是不是也在害怕,我们俩犹如世界末日即将分开的眷侣般紧紧地抱在一起。蜘蛛每经过一节车厢,就连带着那节车厢顶部的监控摄像头都断了信号,原本亮着光的监控画面此时正接二连三地关闭,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陆岭南牵着我的手,急促地按着电梯按钮,轿厢门开启关合的最后一秒,我看到监控已经只剩下四块还有画面了,也就是说,蜘蛛们快到第十二号车厢了。来到第十六号车厢,轿厢门刚刚开了条缝就被陆岭南生硬地拉开,“快走,三三!”他牵着我的手在发抖,他明明自己也怕得要死,“陆岭南……”我唤着他的名字,回握他的手又紧了几分。前方已经传来了自动门被蜘蛛撞开的声音,越来越近了!蜘蛛已经出现在我的视线之中,第十五号车厢地上AG13的尸体只一瞬间就被卷席。“三三,你该走了。”在整列列车崩塌前,陆岭南捧着我的脸,下一刻,柔软温热的亲吻落下。我的心中下了一场大雪。玻璃门被冲撞,碎片四溢掉落在地,刺耳的刮片声阵阵敲在耳畔,惹得我一阵强音耳鸣,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得太快,慌乱间我被陆岭南大力地推进了血色大门,进入门内后周遭的所有都慢慢爬上了一层白,而游戏世界中最后一幕映射在我的瞳孔中的,是密密麻麻的蜘蛛,以及消散在其中的,我爱人的脸。意识涣然又重聚,我惊醒在仓库的沙发上,惊魂未定的我胸口起伏得厉害,等视线慢慢适应仓库里夜晚的光亮后,下一秒,我的眼泪断了线般地滴滴滑落。那满目的蜘蛛、鹿头人温迪戈、眼眶空洞的柯铭、扬着手表求生的王南迪、短发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林听予、浴室内死状凄惨的顾明池,还有陆岭南最后给我的吻……所以画面都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飞速地闪现,我抬起双手发抖着捂住脸,眼泪从手指缝隙中渗出,顺着手臂滴答下落。我站起身,打开了灯,四周静悄悄地只偶有虫鸣,我下意识地伸手掏了掏裤子口袋,“还在……”,我从口袋中把原本以为是发丝的棕红色绒毛团拿了出来,想来应该是那蜘蛛女身上的,我在行李箱中四处翻找,找到了个铁盒子,我将这团绒毛放在了里面,最后目光落在边柜上那副装裱着殷少爷字迹宣纸的画框上,我将这个铁盒放在了它下面的抽屉中。这些都是我去了游戏中的证明与纪念。半个月后,仓库里的家具都到齐了,这里才有了些家的模样。我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记号笔,白板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下面有我未来得及获取真相的疑点。第一点,是谁打开的鹿头人温迪戈的睡眠舱?第二点,是谁在第十六号车厢敲击墙壁引我往深处走去的?这两个问题时常徘徊在我的脑中,我想不出所以然来。我也依旧会在空闲时不断地在搜寻着和我有同样经历进入游戏的人,却总是石沉大海无人回应……裤子里带去游戏世界中的名片上晕染着血迹,我看着上面干涸掉的暗红色,攥在手里攥了很久,我暗自下定决心,下一把游戏一定要和其他的玩家试着一起跨进血色大门,说不定,大家真的可以一起活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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