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阅读:老牌恶棍|“西方伪史论”为何在中国如此盛行?大约十天前,一批宣扬“西方伪史论”的账号,突然遭到了跨平台封禁,尤其是头部那几位,从微博、抖音、公众号到视频号,幸存者寥寥。对此,作为领军人物之一的黄河清教授痛心疾首,他怒斥这是“西方伪史的卫道士们有预谋、有组织的统一行动,并非官方行为。”黄教授当然是在装傻,他很清楚这就是官方行为,只是这一沉重打击太过突然,让他多少有些错愕:自己明明在抵抗西方意识形态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无畏杀敌,何故却遭友军背刺。怀有这个疑惑的不只黄教授,还有不少伪史论圈内以及圈外人。毕竟这是一个可以提升民族自信,呈现方式也比低劣谣言要高明的东西。想要解答这个疑惑,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切得从2012开始说起。这一年黄忠平(生民无疆)发表了他的旷世奇作《包装出来的西方文明》。次年,堂堂前社科院高级研究员何新,则出版了《希腊伪史考》。虽然在当时,这两本书并未激起太大浪花,甚至在民科中都只能算边缘学说,前面还排着“转基因”“地沟油”“马航”等显学,但其意义不言而喻,算是正式掀开了西史证伪的大幕,因此,2012年亦可称为西方伪史论在新中国社会的元年。CDT 档案卡标题:西方伪史论为何惨遭背刺?作者:土星公民发表日期:2025.6.30来源:微信公众号“地球公民金建国”主题归类:西方伪史论者CDS收藏:公民馆版权说明:该作品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中国数字时代仅对原作进行存档,以对抗中国的网络审查。详细版权说明。接着在2015年,来自湖南大学的杜钢建杜教授抛出了更加惊世骇俗的“湖南文明中心论”,论证了人类的文明源头在湘西,世界其他地区的民族都是从湖南出走的移民。网民们耳熟能详的“英国人和英语起源于湖南”便是出自他手。随后,杜教授趁热打铁,据此理论出版了他的著作《文明源头与大同世界》。同年,董并生的《虚构的古希腊文明:欧洲“古典历史”辨伪》出版。两年后,诸玄识的《虚构的西方文明史:古今西方“复制中国”考论》也相继问世。虽然对于以上著作,媒体与网民恶评如潮,但这波黑红也在客观上为西方伪史论的传播提供了助力,让一些相关思想开始进入了大众视野。到了2018年,一部由俄罗斯国际电视台出品,名叫《福缅科:历史发明家》的纪录片横空出世。该纪录片主张:我们熟知的历史都是伪造的,欧洲人于16—18世纪大规模重写了古代史,目的是为了维护宗教、殖民正当性与民族优越感。尽管该纪录片持俄国本位的立场,甚至福缅科连长城的真伪也一并质疑了,但因其与国内的伪史论者在情绪和诉求上的不谋而合,一时间引得伪史圈内大量转发讨论。至今仍有不少伪史论者所引述的论据来自这部纪录片。至此,西方伪史论已经隐隐有了冲出亚文化圈的迹象。直到疫情爆发,该领域的发展终于迎来井喷。2019年,伪史论阵营得到了北京太人经典中医技术有限公司CEO向前静的资助,搞起了“西史辨伪和中华文化复兴学术研讨会”。到场的除了黄忠平、何新、董并生、诸玄识等“老一辈”,还冒出了不少新生后辈,其中尤以黄河清最为知名,甚至作为浙江大学教授,他的影响力还要在其他几位“前辈”之上。有了这个平台,西方伪史论逐渐发展壮大。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加入,各种新“发现”、新观点不断涌现,该理论可谓日新月异,一日千里。如果说以前的西方伪史论还只能在民族主义的小圈子里获得认同,那么全新的2.0版本则正式破圈,受到了包括民族主义、反西方主义、反智主义、文化本位主义、阴谋论者以及流量自媒体的共同青睐。连一些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学者都忍不住来掺和一脚,比如人民大学的金灿荣教授、北京大学的王岳川教授,还有北师大的陈志新教授。特别是陈教授,他在B站开课四天,便涨粉138万。这一现象充分说明,这股来自民间的狂风已渐渐出现失控之象且实质性的影响到了到公众认知,尤其是年轻的学生群体。可以想见的是,一旦他们接受了这个理论,那教育的根基恐怕都要被动摇。与此同时,国内的这一思潮也引起了国外媒体,如《联合早报》、《亚洲时报》的关注,自娱自乐不仅成了国际笑话,还可能会有损中国形象。在国内恶劣影响与国外负面评价的双重压力下,官方自然不能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借着今年的“清朗”专项行动,捎带手就把西方伪史圈的几位领头羊给处理了。其实早在2019年,《人民日报》便发文批评过西方伪史论,去年《解放日报》也下场驳斥,将其定义为反智。这两大报纸的态度,已经明确了官方对于“西方伪史论”的基本定调,封禁只是迟早的事。那么,现在回过头来再看这场西史辩伪运动,其发展轨迹基本遵循“民科引领→学者跟进→社会关注→官方介入”的传播路径,乍一看好像是一套非常标准的对官学的无情揭露。但仔细考量一下其中的风云人物就会发现,他们之中竟没有一个拥有正经的学术背景。黄忠平,无可靠学历背景,民间学者;何新,大学肄业的野生历史学家;杜钢建,法学硕士;诸玄识,民间学者、野生历史学家;董并生,民间历史爱好者;黄河清,艺术史博士,稍微沾一点边,但不多;金灿荣,主攻国际政治;王岳川,书法家;陈志新,信息管理专业。要知道,古代史研究是一项高度跨学科的学术工作,不是看几本历史书,读几篇公众号文章,或去西方走马观花一趟就有能力发表高论的。真要严肃验证西方历史的真伪,最基本的历史学训练要有吧,考古学与实物分析要懂吧,古代地图学和地理学要了解吧,宗教与哲学史、古典制度与法律要涉猎吧,还有最最核心的古典语言要精通吧,比如古希腊语、拉丁语,不然怎么阅读原始史料和文献?然而这些专业技能,上述众人皆不具备,光是这一点,他们的所述所论就已经不值一看了。说好听点他们所谓的“研究”是闭门造车,说难听点就是意淫,属于“幻想史学”。别说他们了,就是在史学界内,一个文献学家想指点考古学,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懂不懂田野考古方法、会不会科学测定年代、熟不熟悉地理环境知识、有没有文物鉴定与分析能力。因此,与其说他们是反官学,不如说是反科学。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是:现在是21世纪,不是几百年前那个拍拍脑袋就能出成果的年代了,以当今的学科细分程度,别说隔行如隔山,就是同一专业的不同分支都可能存在屏障,就像何祚庥院士说的,院士在院里是,出了院什么也不是。而如今一群毫无学术背景,甚至连逻辑能力都成问题的人突然冒出来说,自己推翻了史学界近三百年的研究成果,说出来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