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May. 2025 文/冉茂一 女友外出后,感染了丧尸病毒,我们开启了不知期限的末日同居。1世界要发生改变,无论是悄无声息,还是大张旗鼓,从来都不会和你商量。那天原本是生命里普通的一天,妥妥的昨天和前天的复制品。天气没有变化,湿度也和前几天无异,上帝依然站在高处俯视着蝼蚁般的芸芸众生。我和女友雅雯各自出门上班,忙完一天的工作后,我们的肉身又会在这栋老式公寓相聚。我和她已经快两周没说过话了,所以我们只是肉身相聚,或许心和心正背道而驰。闹矛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我是一点也不会担心的,因为命运这条绳子,早就把我们紧紧拴在了一起。尤其在异国他乡,我时常能感受到这根绳子勒在肌肤上的“感觉”。但这次却有点不同,我第一次向她发火了,还把她送的,带有我属相并印着我名字的水杯摔成了碎片。我实在无法忍受她和一个英国人搞暧昧。据我了解,那个叫怀特的家伙,表面看起来很正经,私生活却很混乱,当我知道雅雯和他的事之后,自然没收住情绪。她当时也感到惊讶,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我,竟然会暴跳如雷。她再三强调他们只是同事关系,我听不进去,骂她不要脸,还把英国人的名字改成了“坏特”。与此同时,我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意识到她或许已经对我产生厌倦。如果真是这样,我感觉自己亏大了,因为爱她,我离开了祖国,舍弃了亲人,跟她漂洋过海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家。“大不了我一个人回国,成全你和英国佬的美事。”这是我对她说的一句气话,也是狠话。我和她的冷战也就此拉开序幕。 2那天她回来的时间是八点三十六分,当时我在客厅整理工作资料。开门的声音传来,我没有抬头,紧盯着屏幕,佯装成工作狂人,当然,电脑上的内容也没看进去,唯一看到心里的是右上角的时间。相比前一天,她晚回了四十六分钟。这段不长不短的时间,足够她和“坏特”进行一场不可告人的幽会。我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滚动起一些画面,如噩梦一般,扰乱我的心智。工作难以继续下去,我索性合上电脑,点燃纸烟,肆无忌惮地抽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在客厅抽烟,因为她之前对我约法三章,客厅是禁烟区,吞云吐雾只能在阳台。这不是难事,我遵守得很好。可是,当我看到缓缓上升的白色烟雾,如昙花绽放在眼前,我是既开心又伤感。开心是我打破了她定的规矩,我就是故意这么干的,算是对她的一次报复,伤感的是,看着那烟雾由浓郁变成稀薄,最后淡化消散,整个过程很像我们的爱情。面对我的报复,她也没向我这边看一眼,依然保持着平静,径直走进了卧室。关门声响起过后,我的兴致也降了下去,同时看清了一个事实,我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激不起她半点反应。我自讨没趣地把烟熄灭,空虚的感觉又浮上来。我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有几秒,我感觉它永远不会打开了。我又把电脑打开,但没法进入工作状态,于是索性浏览起社交网站。刚点进入,就看到一名叫勒弗洛尔的光头预言家发布于半个月前的视频,他穿着花衬衣,坐在椅子上侃侃而谈,表情十分丰富,他预言一种新的病毒正悄然逼近,这种病毒来自美洲,会带走全球三亿人的生命。除此之外,他还预测欧洲未来会出现大量的街头暴力冲突,以及大规模的游行和街头抗议活动。我正看得起劲,突然门开了,她从里边跑了出来,在我眼前一闪而过,冲进了卫生间。不一会儿,我就听到里边传出了呕吐声,我猜她和坏特喝了酒。屏幕上的预言家说着轻轻笑了起来,听着不断传来的呕吐声,我也笑了起来,并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她从卫生间出来时,预言家的视频刚好播完。她看起来有些虚弱,捂着肚子,慢悠悠地走着,始终没有往我这边看。等她走进卧室,我的尿意也来了。走进卫生间,一股血腥味把我给震住了,我四处看了看,没发现血迹,但是那股味道一直狠狠地往鼻腔里撞。从卫生间出来后,我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同时还有点胸闷,很可能是刚才的血腥味所导致的。我又重新坐了下来,电脑屏幕已经熄屏,黑屏上映出了我的脸,双眼空洞,面部肌肉僵硬,我被自己吓了一跳,慌乱中点亮了屏幕,上边显示的是预言家定格的脸。我还没回过神,卧室的门又打开了,她捂着嘴再一次跑了出来。我竟看到有血液从她右手的指缝中渗透下来,滴落在地上,被她的脚抹出一幅不规则的图案。我立刻站起身来,朝着卫生间的方向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我被刚才的画面吓得不轻,声音小得只有我自己能听到。卫生间里这次传出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一声接一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跑过去推开卫生间的门,雅雯一脸慌乱地看着我,她乌紫的嘴唇上沾着血液,我瞟了一眼洗脸盆,它已经被红色覆盖了一部分。血腥味又开始向我袭来,恶心的感觉从胃部上涌,我快坚持不住了,一个呕吐马上就要呼之欲出。但雅雯比我快一步,她忽然一转身,暗红色的血液从她嘴里吐了出来,接二连三地呕吐,让她腰越来越弯,最后直接趴在了洗脸盆上。 3扶雅雯躺下后,我出了一身汗。我要带她去医院,她摇头拒绝,把逐渐苍白的脸转过去,很快就睡着了。我从卧室出来,对她的怨气消了很多,毕竟她都成这样了,而且我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我去把卫生间打扫了一遍,换了一瓶新的香薰,因为之前那瓶已经无法掩盖那股味道了。打扫的过程中,我发现雅雯吐的血变成了乌黑色,灯光照上去,隐隐反映着。重新坐回沙发上,我感觉身体快要散架了。黑屏上的脸看起来很虚弱,仿佛挺过了一次漫长的煎熬。我做了几次深呼吸,又看了一眼那扇门,不知道再次打开后,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我点亮屏幕,预言家的脸还在上边,我感觉他就是显露真身的上帝,冷眼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浓烈的血腥味,乌黑的血液,剧烈的咳嗽和呕吐他也都看到和闻到了。受这种感觉的影响,我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祷告起来,上帝,保佑雅雯快快好起来。睁开眼时,预言家头顶右上方弹出一条新闻:本市发现一种未知病毒,目前已有人感染,传播源不明……我点了进去,简短的文字和一张满身是刺的病毒的图覆盖住预言家的脸。关掉网页,我没有丝毫的恐慌,因为类似的新闻时常看到。想要人们重新绷紧神经,结果没多久就会被忘在脑后。我始终相信上帝不会这么残酷,经过了新冠的巨大浩劫,肯定会给喘息机会的。我关掉了预言家的视频,长出一口气后,忽然意识到来这个国家已经快五年了。我不是想感慨时间过得有多快,只是发觉在一种惯性的生活中,自己变得越来越麻木。预想中的美好并不长久,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当初来这个国家是因为雅雯要来,我爱她就跟着来了。我曾经自喻是雅雯的影子,她在那里我就在那里,但她泼过我的冷水,阳光下才有影子,万一是漫长的黑夜呢!我当时哑口无言,后来我想明白了,如果是黑夜的话,我就消融于黑暗中。我停止了胡思乱想,安心投入到工作中。时间已过零点,那扇门里安静依旧,我想好了,等她醒过来,我还是要劝说她去医院看一看。大半个小时后,我完成了工作,还没有来得及喝口水,听见“嘎吱”一声,那扇门开了,雅雯慢慢地走了出来,用虚弱的眼神看向我,又看看她的正前方。“好些了吗?”我问。她没有回答我,自顾自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我看到她的右鼻孔正在流血。“你怎么流起了鼻血。”她就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也不管鼻腔里往下滴的血,闷头往前走。卫生间的门关上后,我往地上看了看,发现上面的血颜色很深,接近于黑色。我来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去医院看看吧。”她依旧没有回答。突然,里边的灯熄灭了,我的心瞬间绷紧,想喊一句什么出来,可是喉咙里像卡了什么东西,虽然没有吼出来,但我的手却没有停。敲了十多秒,灯亮了,门也随即打开,雅雯立在我眼前,吓得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大半步。她紧闭着嘴巴喘着粗气,像一个哮喘发作的病人。我又往后退了一步,让出一个身位。她走出来时没方向感,竟一头撞到了墙壁上,像在梦游一样。我伸手去扶她,触到她背脊又缩了回来。那里突起了一个小包,很冰,还湿漉漉的,就像触摸到一坨正在融化的冰块。我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开始变得越来越陌生了。这种陌生不是指感觉,而是她的身体和行为。我仔细瞅了一眼她的背影,更加确证了自己的判断。忽然我内心滋生出一个错觉——我和一个陌生女人同居一室。这个闪现的错觉让我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天灵盖像被顶了一下。好在它停留的时间并不长,就像飘浮在空中的水泡,在她进入卧室后,水泡就破了,错觉也消散了,我想起了她的名字,她叫刘雅雯,一个和我相爱多年的女人。忙完手里事已接近凌晨两点。我来到另一间卧室躺下,暂时还没有睡意,于是打开手机刷了刷新闻。世界没有改变,还是那样“精彩”——以色列对叙利亚发动大规模空袭;老将C罗梅开二度,帮助球队取得三连胜;埃隆·马斯克的“移民火星计划”又前进了一大步…… 4第二天是周末,我睡到自然醒,从房间里一出来,就看到雅雯坐在我昨天的位置。她垂着头,双臂搭在大腿外侧,头发显得很毛糙。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回应,我又叫了一声,过了几秒,她才费劲地抬起头,缓慢地看向我。她的脸色比昨天好看点了,但眼睛发黄,右嘴角烂了,结了一块乌黑色的痂。我的心又痛了一下,怪自己睡得太沉,我猜她肯定又吐血了。于是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又吐血了?”我的语速很快,听起来很像质问。我感到愧疚,心像被针扎了一下。雅雯摇摇头,发黄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恐怖。“我送你去医院吧。”她又摇了摇头。“别犟了。听我的,去医院。”我又急了,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像大人在训斥不听话的小孩。她无神的双眼闭上了,像打起了盹儿,再次睁开时,她说:“扶我进去躺一下吧。”这是她两周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变细了,像丝线轻轻戳着我的耳膜。我走到她跟前,做好准备,等着她起身。她却忽然改口说:“你抱我进去吧。”我迟疑了几秒,最后俯下身把她抱起。她的身子太凉,冰冷感如水一般顺着我的双臂往下流淌,让身体禁不住有一些微颤,以至于我迈出的每一步都格外小心。整个过程让我想起和她谈恋爱时发生的一场意外。一次,我和她约完会骑共享单车回学校,她忽然从单车上摔下来,头撞在了马路墩子上,顿时鲜血直流,当时我也用同样的姿势抱着她,不惜体力地往医院飞奔。不同的是,那时候她的身子是有温度的。雅雯睡下后,我退了出来,正要关门时,在门框的边缘,发现一颗脱落的牙齿,牙根部分凝固着乌黑的血迹,牙冠部分有些发黄,还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磨损。我把它捡起来,在指间揉搓,再看几眼安静入睡的雅雯,她在落牙,她真的在发生着变化,我把她想象成一个正在成长的孩童,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好的。我把那颗牙齿扔到了对面的屋顶上。在中国,或者说在我长大的城市有一个习俗,孩子脱落的牙齿要扔到屋顶,这样才能够顺利长出新牙。我希望雅雯能够早日长出新牙,和我一起享受美食。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好多了。那天大部分时间,我的心情都很不错。我亲手做了早饭和午饭,这很难得,因为我只有心情好时才会下厨。我特意做了两道她爱吃的菜,放在冰箱给她留着,毕竟她很久都没有进食了。晚上八点之前,因为那颗牙齿的缘故,我的心情都很愉悦。八点一到,一条消息“没收”了我的好心情。那是条本地政府的公告。 请注意,本市正处于一场前所未有的公共卫生危机之中。经过疾病控制中心的紧急确认,本城已出现丧尸病毒的爆发,目前溯源不明。这种病毒具有一定的传染性,能够使感染者转变为无意识且具有攻击性的丧尸。为了最大限度地减少病毒的传播和保障市民的安全,市政府和卫生部门已经采取了以下紧急措施:1. 即刻起,全市进入紧急封锁状态。所有市民必须留在室内,非必要不得外出。2. 所有公共场所,包括学校、商场、电影院等,立即关闭。3. 公共交通系统暂停运营,直至另行通知。4. 紧急服务,如医疗、警察和消防,将继续运行,但仅限于紧急情况。我们呼吁所有市民保持冷静,听从政府的指令,并采取一切必要的预防措施来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安全。我们将监控事态发展,并根据事态发展提供进一步的更新和服务。请密切关注官方媒体和政府网站上的最新消息。我们感谢您的理解和合作,在这场危机中,我们团结一致,共同应对挑战。N市公共卫生部看完消息,我的后背凉意阵阵,同时想起了那位光头预言家的话。他侃侃而谈的画面在我脑子里出现了十多秒,就被一些丧尸电影的片段替代。那些丧尸“哇哇”叫个不停,吵得我脑仁生痛。在源源不断的噪声中,我忍痛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内心免不了担忧起来——还能否顺利带她去医院就诊?接下来的时间我陷入了焦虑,还带有些许恐惧。世界,至少眼前的世界说变就变了。一则突如其来的公告,如一张帷幕缓缓下降,等它再次揭开时,布景全都换了,并且换得离奇和怪诞。你除了傻眼,就只剩下硬着头皮去接受。我透过窗户往外看,没有看到丧尸成群游荡的情景,只是马路上空落落的,多少有些末日的氛围。我想给中国的父母打个电话,意识到时差后就放弃了,最后发了几条微信,问他们那边情况如何。大约半个小时过后,马路上有了动静,是好的动静。两辆警车停了下来,闪烁的警灯给人一种安全感。有人在保护我,也在保护卧室里躺着的那个病人。我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把手机搁得远远的,面前的电脑我也不敢再打开,害怕再次看到那位神一般的预言家,更害怕接收到更多糟糕的讯息。又过了一会儿,窗外传过来两声枪响,把正在发呆的我吓了一个哆嗦。我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窥视外边的景象,警灯依旧在闪烁,警车的旁边不知何时又开来一辆防暴装甲车,三名荷枪实弹的特警以一种戒备的姿态左右观望着。忽然,一名特警指了一个方向——他的右边,另一名特警端起枪小跑过去,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半分钟过后,枪声又在干燥的空气中响了三次,听起来十分果断。枪声消散后不久,我的手机也响起了消息提示音。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妈回微信了,因为她有失眠的老毛病,以往睡不着觉时,常发微信过来关心我在这边的工作和生活。我怀着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小跑过去,步频比那位特警稍慢一点。我边跑边在心里祷告,你们一定不要有事。你们那里一定要平安。拿起手机我就失望了,那不是我妈发的微信,而是一大段外文,政府发来的,密密麻麻的外文像簇拥的蚂蚁,一排排穿过我的大脑。失望的情绪让我难以找到状态,那段不算长的讯息,我花了一分钟才看完。看完后,失望的心情转化为了莫名的恐惧。文中简要指出了感染者的症状,方便市民辨别。具体症状有:咳血、流鼻血、牙齿脱落、身体发冷,抽搐等。面部症状有:嘴角溃烂、眼眶发黑、眼球外突。最后,政府强调,如身边亲友有类似症状,一定要小心,并及时报警。放下手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仿佛又扩散在空气中。我强行让自己保持平静,但身体脱离大脑控制,一点点抖起来。胃酸开始翻涌,我知道我要吐了。我准备往卫生间跑。就在这时,那扇门里有了动静,有类似骨头被折断的声音传出来。我的心悬了起来,呕吐感消退了一大半,直直地盯着那扇门,内心很矛盾,期待着它打开,又害怕它打开。 5在那扇门打开的前几分钟,我正在看母亲发来的微信。她在微信中说中国现在很安全,让我不要担心,并且叮嘱我和雅雯一定要注意防范。此外,她还发了两张照片加以佐证,一张是清晨的公路上,密密麻麻的车辆排起了长龙,另一张是公园的小径上,一对情侣的手紧紧牵在一起。看完后我长出一口气,回复了一段打消她顾虑的话,刚按下发送键,那扇门就打开了。雅雯从门口走出来时,我差点没认出她来。这次她的变化很大,第一感觉就是她的身体小了一圈,她原本的身高有一六米五,现在看起来只有一米五五的样子,另外原本丰满的身材变得干瘪了。我身子往后靠了靠,在心里问了一句,这还是她吗?她看出了我的疑惑,慢悠悠地走过来,坐在我的对面,把搭在眼前的枯发撩开,一条灰色的疤痕从额头一直“爬”到鼻翼。她用那双发黄的眼睛紧紧盯着我:“政府公告我看了,我大概率是感染了那该死的病毒。”我摇摇头:“你只是病了而已,千万别乱说。”说完我慌张地掏出手机,认真地看起来,然后突然嚷道:“没有,这上边没写脸上长疤,眼睛发黄之类的症状。”我把手机屏幕对着她,“你自己看吧。”她绝望地摇了摇头,张开嘴巴让我看她的口腔,里边的牙齿已经掉了六七颗了,裸露的牙龈在空缺处格外突出。她指了指自己略显空洞的口腔,又指指我手机的屏幕,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我的身体正发生着变化,要不了多久,我将变成一个对你来说完全陌生的人。”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准确的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生物。”我直视着她缩小的瞳孔,大脑空白一片,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所以,在我还没有变成陌生生物之前,你最好报警处理。”我转过头看向窗外,摆了摆手:“我做不到。”“做不到也得做。现在我的大脑还能控制我的行为,以后我就不能保证了。”我突然跳过话题:“饿了没,冰箱里有你爱吃的。”她也摆摆手:“我一点食欲也没有。”我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你是怎么感染的啊?”“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她笑了笑说。我们沉默地坐了一会儿,我并没有因为她的变化感到丝毫恐惧,反而更加心疼起她。影视剧里的丧尸都逃不过被“爆头”处理的命运,我不想看到雅雯也落到如此下场,我想要不了多久,这个国家的科学家一定会研制出丧尸病毒的疫苗或者药物,感染者只需注射一针或几针就会恢复原样。尽管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我还是不愿相信我深爱的女人,我的精神支柱正在变成丧尸。从小学到初中,校园霸凌经常在我的人生中上演。因此我渐渐被生活“塑造”成了一个没有自信,遇事逃避,甚至有点社交障碍的人。我曾经一度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或者懦弱无能的过完今生。但最终老天没有负我,让雅雯走进了我的生命,从而打破了我对未来糟糕的设想。在和她相处的日子里,我得到了她许多关爱和鼓励,这些日积月累的“养分”,促使我不断“进化”,直至变成一个内心还算强大,有责任和担当,遇事不退缩的男人。不得不承认,她成功的“塑造”了一个全新的我。因此,我深深地爱着她,并且离不开她。我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没有了她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看到她如今的模样,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并在心里为曾经带给她的所有伤害道歉。想起之前在客厅抽烟的行为,真想狠狠地抽自己一耳光。 6虽然本地政府并没有公布丧尸病毒暴发的具体原因,但有几种假设在互联网上广为流传: 1. 日本核污水排放。2. 实验室泄漏。3. 气候变暖导致古老病毒的复活。4. 某国制造并故意传播的人造病毒。5. 自然灾害引发的病毒变异。父母对第一条假设深信不疑。他们每日都会通过视频电话来关心我的情况,只有看到我安然无恙后,他们才能睡个好觉。然而,他们很快便察觉到了一丝异常,在万里之外抛出了疑问:为何每次视频都只有我一个人?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关键时刻,我灵机一动,撒谎说病毒暴发时,雅雯恰好在公司上班,现在也被隔离在那里,但是不用担心,政府会准时准点派人送去食物和生活用品。在每次通话结束前,二老都会强调还是中国好,潜台词是希望我们回国工作和生活。雅雯感染病毒的第五天,已出现了之前政府公布的所有症状,除此之外,她的眼球外突,眉毛脱落,手背上长了一些红斑,嘴唇也变成了淡紫色,走起路来的姿势,很像一个脑瘫患者。到了第七天,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最要命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她彻底丧失了说话的能力。好在她的听力尚属正常,我说的话她还能听见,也能够理解,只是她的嘴巴再也说不出人类的语言。她也倔强地努力过几次,发出的却是类似于猫叫的声音。最后我们只好用文字交流。她会把想要对我说的话,慢悠悠地写到纸上,再用灰白色的右手递给我看。为了显示平等,我也闭上了嘴巴,用同样的方式和她交流。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越来越怪的女人,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更多的是恍惚感,有一些瞬间,我竟难以分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电影。我在纸上给她写了很多鼓励的话,诸如:“你不会有事的,坚持住,也许明天就会有疫苗问世。”也写过:“雅雯,我爱你,我们一起回国结婚,再生几个孩子。”她却对自身情况极度悲观,在纸上对我说,她已经无药可救了,死亡的沼泽已没过鼻梁。她还说过,感觉灵魂正在被吸入黑暗的深渊,也许下一秒,我就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了,赶紧报警吧,亲爱的,我不想伤害到你。是夜,我做了一个恐怖又奇怪的噩梦:我一个人置身在一个展厅,里边展示的是一位名叫墨中白的画家的作品。我对美术没什么鉴赏力,一幅幅看过来,内心没泛起半点波澜。忽然,我在一幅画前驻足了,倒不是我突然开窍,领悟到了艺术之美,而是这幅画画的竟然是雅雯。画里的她背靠红墙,眼神忧郁地看着前方,这张照片是十年前我们在北京旅游时我为她拍的,竟然被这个画家重现到画布上。我正心存疑惑,突然停电了,黑暗混合着未知的恐惧感一起包围过来。我站在黑暗中,身体慌乱地颤抖,感到心脏正在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挤压。我听到了有人喊了一声救命,起初以为是我发出的求救,但很快就意识到不是我,因为她接着又喊了一声,是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在浓黑的空间里浮动。伴随着那女人求救的声音,电来了,黑暗被撕碎,视觉恢复,我看到了面前的那幅画中,雅雯竟然在动,她趴在地上,一脸无助,把手往前伸着,一点点地,慢慢探出了画框。噩梦过后,现实的情况也变得有些糟糕——雅雯出现了两次全身性抽搐,另外,窗外的枪声比之前频繁了,家里的食物也所剩无几。雅雯在纸上对我说,我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天空下,我感染了,你却安然无事,这就是命。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用绳子把我绑起来,交给政府。亲爱的,听话。我只写了三个字,做不到。 7虽然雅雯不吃不喝依然可以“活着”,但我却不能,吃完最后一片吐司,喝下最后一杯牛奶,我就不得不外出寻找或者购买物资。很奇怪,自从雅雯提出让我把她绑起来以后,手机上就频繁刷到教授捆绑方法的短视频,其中一位网名为“坦博尔”的博主的热度最高,他在一条五分钟的视频中,教授了三种不同的绑法,最后他在视频结尾强调,这些方法不论是对人还是丧尸都很有效。外边的天灰蒙蒙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我穿了一件狼爪的冲锋衣,戴了口罩和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网上最新的传闻说,这个国家的雨水中含有大量的丧尸病毒,一旦接触到皮肤,就会渗透进血液,从而发生感染。虽然很快就有人辟谣了,但非常时期,我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出门前,窗外传来三声枪响。我握紧了手中的刀柄,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雅雯还需要我照顾。一出门,雨就停了,外边的世界比屋里更安静,除了鞋底与地面的叩击声,没有半点动静。我小心翼翼地走着,恐惧感随着步数的增加不断上升,好在手里的刀不断在给我打气。走完大门外的那条小路时,我长出了一口气,像完成了一件极具危险的任务。我看到了对面大马路上站着的三个特警,比我从窗口上看到的高大威猛得多。我发了疯似的向他们跑过去,听到声响后,他们几乎同时把枪口对准了我,吓得我不得不停下脚步。那几秒,我脑子里想的是,我被打死了,雅雯该怎么办?确定我是一个人之后,他们收起了瞄准射击的动作,其中一个冲我招招手,用本国语言对我吼了一声:“快到这边来。”我冲他们重重地点点头,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那感觉很像玩《求生之路》时,经过了重重危险,终于进入了安全屋。快到他们身边时,我的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丧尸,那是一个年轻的丧尸,他留着一个寸头,上身穿一件红色连帽卫衣,下着一条浅灰色牛仔裤。这突如其来的危险,让我胸口一阵阵发紧,身子也有些僵直,慌乱中我又一次握紧了刀柄。但根本轮不到我出手,一名特警一把将我扯到了他身后,他像一堵墙挡在我身前,熟练地端起枪向丧尸射击,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打头,打的竟然是手。一开始我以为他枪法不准,打歪了,因为在以往我看的电影里,对丧尸一招致命的方式都是攻击头部,枪打或者刀刺皆可。我想几秒过后,他定然会再次补枪射击。但是眼前出现的一幕打消了我的顾虑,同时让我目瞪口呆——丧尸的手被打出了一个洞,丧失了攻击性,不再向前挪动半步,喉咙里不断发出怪叫,听起来像呻吟。很快,那个洞越来越大,开始向全身扩散,半分钟过去了,那个丧尸竟然化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血水。特警见我看得很入迷,打趣地说:“和电影里不一样吧。”还没等我回答,他又询问起我来。“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出来购买食物,家里没东西吃了。”“家里几个人?”“一个人。”回答时,我的眼神不自觉地有些躲闪。我从警察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质疑。“真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又心虚地补了一句。“过来登个记吧。”站在旁边的另一个特警说。我在一张单子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国籍、职业、住址后,他们发给我一个号牌,上边写着“23”。“跟着我走。”一位特警像发出命令般对我说。我跟在他后边走了大约五分钟,经过一家社区医院,再往左一拐,就看到了一个中型超市。超市的旁边同样停着一辆防暴装甲车,两个持枪的特警在超市门口维持秩序,还有两个站在公路上持枪戒备。领我过来这个特警和其中一个交涉了几句,很快就离开了。“过来排队。”维持秩序的特警对我吼了一句。我站在了一个秃头壮汉的身后,成为购物队伍的第二十三个人。轮到我时,我一股脑买了很多东西,结账时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拿了几包卫生巾,这是因为雅雯的生理期早已深深刻在了我的心中。幸好这一幕没有被刚才询问我家里几个人的那位特警看到,不然我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把卫生巾藏在了最底层。提着两大包物资的我是幸运的,更幸运的是,特警将我护送到了楼下。分别时,他对我说,他一直都想去中国旅游,因为那是一个美丽的国家,历史很悠久。我回答他说,是的,中国值得你去看一看。 8一到家,客厅弥漫着一股臭烘烘的气味,雅雯的卧室也传出了一些响声,类似于在床上翻身发出的声音。我没有多想,把手里提着的物资放在厨房,等我把它们归纳好,雅雯的卧室就彻底安静了。忙完手里的事,我又更换了客厅的香薰,疲劳恰好袭来,我伸个懒腰,往客厅走去,只有沙发能抚平我的瘫软感。刚走几步,我就停下来了,一个异常现象出现在眼前,桌子上竟然有一个万字结,它的旁边还有一支笔压着一张信纸。我在内心打了个大问号,墙上挂的万字结怎么在这里?我立马扭过头,果然墙上空空如也。我抽出那张信纸,歪斜的字迹还能辨认。雅雯在纸上说,亲爱的,我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行为了。为了不伤害你,我只有吃安眠药让自己入睡。你不要犹豫了,把我绑起来交给政府。绳子我没找到,你就解开万字结把我绑了吧。还有我要说,我和怀特只是同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的是你。默读完她的话,再看看那个她去年亲手编的万字结,我不禁眼角一酸。我盯着那个万字结愣神,这个中华传统文化的产物,在异国竟然变成了捆绑丧尸的绳子,足可见这个世界是多么荒诞。这时,母亲打视频电话过来了,我拿起万字结在屏幕前晃一晃,告诉她我这里一切安好,我刚编了一个万字结,还装模作样问她好看不?我妈敷衍说了几个好看,然后直接问起了雅雯的情况。“雅雯那边还好吗?”“很好啊,刚和我通了电话。”“为什么我给她打视频从来没接过?”我妈说,“打电话也是关机。”“兴许恰好你们打时,手机没电了吧,现在非常时期,这不很正常嘛。”“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我向雅雯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妈您别瞎想了,我和她都好着呢,不和您说了哈,我还有事要忙,先就这样了啊。”我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对我妈完成了一场欺骗性的表演之后,我疲惫极了,虽然我只是轻轻地晃了晃万字结,但就是那几下,仿佛耗尽了我的体力,很快,我就靠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我是撞门声吵醒的。雅雯在撞门,节奏混乱,时而猛烈,时而轻缓。我知道这是不祥的信号。我清醒过来,慌乱地站起身,视线不自觉地停在了那个万字结上。待我把它解开后,卧室又安静了。解开的万字结变成了一根长长的红色的绳子,足够捆绑住两个人。我拿起这条长绳,小心翼翼地向雅雯卧室移动,耳边又响起了雅雯的话,我的内心五味杂陈的。我微微俯下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边的动静,能听到关节发出的声响,也有点像竹子被折断的声音。我很想进去看看,但又不想或者说不敢打扰她。我刚站直身子,那扇门居然打开了,还未等我反应过来,雅雯就披头散发地站在了门口,她变了,完全变了。青灰色的皮肤散发着一股腐肉的恶臭,嘴巴半张着,牙齿参差不齐,还流着暗红色的血液,喉咙里不断发出“嗬……嗬……”低沉的咆哮。我握紧手里的红绳,惊恐地后退。雅雯浑浊的白色眼珠转动了几下,就把我锁定成了目标。她向我走了过来,动作不快,但每一步都很坚定,恍惚的眼神中,也有一种要将我撕成粉碎的决心。我知道,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我了。腐烂的恶臭混合着柑橘味的香薰,形成一种刺鼻的新味道,这种味道让我感到无比绝望。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一天还是来了。面对雅雯的步步逼近,我在绝望中做出了防御的姿势。我把红绳缠在右手上,免得拖在地上绊脚。我一点点地退,退到厨房门口又转换了方向,我不想用刀具之类的东西伤害面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我有徒手制服她的信心。最后还是我主动发起的攻击。我迎着她小跑过去,那短短的几秒,我想到了曾经的日子,我和她也是这样向着彼此小跑,最后紧紧抱住对方。但这次显然不能拥抱在一起了,我一个虚晃,在靠近她跟前时,猛然停住,竭力把身子往旁边一侧,就让她扑了个空。我趁机放下红绳,从她背后绕过头顶,那根红绳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缠住了她的上半身,我用力往后一拉,她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把绳子拉紧,用“坦博尔”在视频中教的第二种方法,将不断挣扎的她牢牢绑住了。 9我和雅雯终于可以“友好”的共处一室了。并且我对她身上散发出的味道也已经习惯。我用那根红绳把她绑在了椅子上。每到饭点,我都会把她从卧室搬出来,“陪”我一起吃饭。丧尸对于人类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这是我通过实践得出来的结论。有几次我把食物塞到她嘴里,她只会缓慢地咀嚼,并不吞咽,而后一股脑吐出来。保险起见,我给她戴上了牙套,这样和她近距离接触时,就不用担心被咬。有时候,我会坐在她面前和她说一些话。话题包括我们曾经的爱情和对未来的恐惧。我每天都会看新闻,等待着疫苗研发成功的好消息。可是每次都是满心期待地打开手机,最后又心灰意冷地放下,面对我的还是雅雯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有一次,看到被我绑在椅子上的雅雯,很像一位瘫痪者坐在轮椅上,我忍不住大哭起来。因为我意识到,我的爱人再也回不来了。从雅雯感染的第九天开始,每天下午三点,电视上都会直播政府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七八个肤色各异的专家坐于一处,对当下的形势加以分析。每次在发布会即将结束时,专家们往往会着重强调,一旦发现感染者务必及时向政府汇报。然而,对于人们最为关心的疫苗研发进展,他们却只字未提。今天是雅雯感染后的第十三天,在昨天的的新闻发布会上,专家们除了公布了咬伤是现阶段唯一的感染途径以外,仍旧是把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来回说。所以我已经对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没有半点期待了。我知道他们不会带来任何希望。下午三点半,有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我坐在沙发上和雅雯对视着,她的瞳孔缩小得只剩下一点了,再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放光放电了。门铃响了。一开始我以为是我幻听了。半分钟后,它又响起来,我才知道这声音是真实的。我轻轻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一看,吓了一跳,是三个警察。我立刻跑过来,把雅雯抱起,藏进了里屋的大衣柜里。然后随手点开了CD机,周杰伦的《双截棍》就在客厅回荡开来,那强烈的节奏感带给我的不是兴奋,而是安心,因为它可以掩盖住雅雯偶尔发出的怪叫。警察进屋后,直接表明了来意,他们是来例行检查的。我认出了其中的一个,就是上次送我到楼下那位。他对我很客气,好像老朋友见面,说话带着笑。他问我是否是一个音乐发烧友。我说世界都这个样子了,整天提心吊胆的,听一听音乐放松心情。我以为他们会要求我把音乐关掉,或者调小音量,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他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我故作镇定地跟在身后。在他们距离雅雯越来越近时,我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想被发现后,他们会立刻处置掉雅雯吗?到时我是下跪求情,还是站在雅雯身前挡子弹?还好,我在大脑里“导演”的那几场戏,并没有在现实中发生。他们只是盯着那个柜子多看了几眼,对我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侥幸躲过一劫之后,我并没有感到轻松,而是满满的危机感。中国有一句老话,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可是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能藏一天是一天,多藏一天就多一天的希望。我又把雅雯抱了出来,和她面对面坐着。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再也不会有深情了。想起当时满怀憧憬来到这个国家,以为有爱情的滋养,会开阔出一片天地,谁知竟然是这样的结局。客厅中,周杰伦还在唱着爱情,它是那样的甜美幸福。现在,我最爱的女人变成了丧尸,这是上天对我开的最大的玩笑。我很清楚,我已经没法再爱上别的女人了。那就陪着她吧,跟她一起去吧。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于是我把她的牙套摘了,伸出自己的右手,慢慢地向她的嘴巴靠近。她像闻到美味食物一样,开始发出兴奋的怪叫,嘴巴一张一合,不停地咀嚼着空气。那短短的几秒,我想到了很多,我和她的爱情,被咬后出现的症状以及死后的世界。也许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伸到一大半时,我又停住了,五根手指就这样僵在空气中。看到送到嘴边的“美食”突然停住,雅雯叫得更加大声了。我深吸一口气,咬一咬牙,又向前伸了过去,因为恐惧的心理,动作十分缓慢。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几个特警破门而入,其中一个用本国语言对我吼了一句:“别做傻事,你这个撒谎的中国人。”声音尚未消散,一个黑影就飞了过来,我被扑击得翻倒在地。那黑影块头很大,沉沉地压在我身上,直压得我险些背过气去,可我仍是拼尽全身之力喊了出来:“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求你们放过她。”可是他们就像没听到我的呼喊一样。两声连贯的枪声,还是混入了周杰伦独特的唱腔中。责任编辑:讷讷 征稿信息见@ONE一个工作室 置顶微博。编辑部官方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问答收集,赠送书籍和周边礼物,欢迎读者添加。作者冉茂一 @冉茂一一流逗比,二流吃货,三流球员。 相关推荐阅读在雨天放一把火文 / 周婉京阅读请你自己告诉他(她)文 / 程惠子 点击可下载ONE一个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