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差》修订版6《点绛唇》

Wait 5 sec.

点绛唇有些人,是天生的戏子,活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戴上无数个面具。【一】近几日,桥边有一桩怪事发生,落入河中的人数与初七官打捞出来的尸体数量不等。这让我有些头疼,算起来这应是我失职。“难道有人在偷尸体?”我自言自语。这世上的怪人我见得多了,偷尸体的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与黑大人商议,如何抓住这个偷尸贼,一人一狗埋伏在桥边。等到日落西山,我终于看见黑河水上,一个戴着斗笠的人乘着一叶孤舟,慢慢地朝着桥这边划来。他不时地看向河底,用长长的竹竿捅着河水,这动作一看就是在打捞东西。我立刻派人将此其擒拿上岸,掀开她头上戴着的帽子,大吃一惊:“怎么是你!”饶是我怎么想也未想到,这种有违天理的事情居然是小玿干出来的!“乔公子……”小玿委屈地看着我。“普通的船根本无法在黑水河上停留,你是不是与孟爷做了交易,换了这条船,踏入黑河打捞尸体。”我质问,“你究竟图什么?”面对我的质问,小玿小声辩解:“我没有想要偷尸体,我把他们都送去埋了,我只是想找到属于我的东西。”这句话回答让我无言以对,“你还真是好心,帮人埋尸?”小玿自知理亏,声音越发小了:“我来这城中已有三年,总是梦见一个人影,我在梦中时常叫他公子。公子会唱歌,会跳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我想不起来公子究竟叫什么名字……”我皱着眉看着她,“仅仅只是因为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所以你就要去与孟爷做交易?”小玿摇首:“不是的,我问孟爷为什么会总是梦见一个人。孟爷说,这是因为我把记忆丢了,所以那个人对我生了怨恨,总是来梦里用这样的方法责怪我。”我禁了声,不再言语,孟爷说得没错。倘若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得干干净净,有朝一日做梦,你梦见他,你都想不起名字,梦神都会替他责备你。所以,小玿这是被梦神惩罚了啊!我问:“你在这河中打捞了几日,可找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吗?”小玿无奈摇头:“这几日打捞,一无所获,除了看见些尸体,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起身,走向柜台,倒了一杯春风酿,递给小玿。小玿看着我,不解这是何意。【二】“人的记忆居住在这黑河里,以一条鱼的形态存活。你既未瞧见属于你的鱼,那想必……这条鱼,还在你的脑子里吧。”我指了指她手中的春风酿,“这酒喝三口,你便可以瞧见那些被封住的记忆。”小玿立即端起酒杯,喝了两口。我看见那只酒杯的底部,有一圈淡蓝色的光芒,渐渐消失。她的记忆,果然是在生前,就被人封印了啊!那淡蓝色的光芒,就是最好的证明。酒入腹,记忆清晰,小玿脸颊微红,一颗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小玿是个孤儿,唯一保护她的叔叔莫无良,在她十岁那年死于非命。不知这上天是不是怜悯她,有一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锦绣大床上,那棉被上用五色丝线绣着富贵牡丹,就连床边四角都镶着玉。她想自己约莫是死了,死后见到了这般华丽的场景,也算不枉此生,便又合上双眼,睡了过去。“小丫头,你可是觉得本楼主的床很软,舍不得离开?”这声音吓得小玿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一看,竟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站在床边,那绫罗绸缎往身上一裹,富贵逼人,却遮掩不了她周身气质出尘。“见鬼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声音怎么是个男人音?”小玿嘀咕一声,心里又念叨着,这鬼也太艳了,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闻言,艳鬼抿唇一笑,那笑容让棉被上的牡丹似突然有了生命,朵朵绽放。“傻丫头,你这究竟是夸我,还是骂我呢?”美人的手上拿着一套漂亮的衣服,那大小一看,就是给她穿的,“起来吧,你躺在床上两天了,我带你出去走走,活动筋骨。”小玿呆愣,迟迟不动。她完全没有想起来,这艳鬼究竟是谁?“你从梯子上摔下来,你还摔失忆了?”美人拿着干净的新衣服打趣道,“两天前你跟我签了契约,入这天音楼做奴婢,叫你搭着梯子去擦门,你从梯子上摔下来了。”美人的声音很好听,与方才不同,这次是真的温柔。她一时间听得有些醉了,忘记说话。“你还有什么想不起的吗?需不需要本楼主抱你上梯子,让你再摔一次?”眼见着他就要来抱自己,小玿立刻闪躲,“叔叔说过男女授受不亲。”美人神色一敛,语气又换个调调:“哦,看来你莫叔叔把你教得很好。”小玿抓住重点问:“你认识我叔叔?”“自然认得。”美人说,“你叔叔莫无良是位侠士,行侠仗义,我如何不识?”小玿心底清楚,她的叔叔莫无良不是侠士,而是一位杀手。那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以上,这便是小玿与天音楼主许馥音的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对话。只是小玿不记得了,在此之前,是许馥音主动找到她,要收她为徒。他问她:“月钱三两,入天音楼,终身为奴,你肯不肯?”小玿饿极了,两眼发黑,一听见这月钱三两,对她来说已是天价,于是立马点头应承。“好。”【三】在封岚城,人人都知,天音楼有另一个名字——销金窟。天音楼的主人许馥音,乃天下第一的好嗓子,好身段。那一曲《点绛唇》,一舞《飞天燕》坐实了当家人的位子。别的不说,单说他这名字‘许馥音’,你就知道这个人该是多么与众不同的人。坊间有人笑话:一个男人,男生女相也就罢了,就连这名字也妖里妖气的。难怪能这肮脏下流的手段,将那些大老爷们的钱票子,都揽入自己的包里。小玿提着菜篮子去集市买菜,听见这些话,极其气愤,紧紧地握着拳头,若不是公子吩咐过她,她早就跟这群长舌妇吵起来了!每日公子叫她出门买菜,她总是能听见好几个关于公子的传说。什么妖精狐狸鬼怪,通通都被传了个遍,就是没有人说天音楼的主人是个神仙。她很生气,为什么公子这么好,却总是被人无端谩骂。小玿提着菜篮子走得飞快,一进天音楼后院,‘嘭’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腮帮子气鼓鼓地,一个人蹲在地上生闷气。她拿着小石头往水池里砸,恨不得把那池塘里的鱼通通都给砸死了才好。仿佛那群鱼就是集市上的多嘴长舌妇。“你来天音楼三年,我这池塘里的鱼儿遭殃多少次,你数不清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玿立马站起身,回头一看,院子里,那株尚未开花的老桃树下,站着一位身穿粉色长衫披着白色狐裘的佳公子,正是许馥音本人。许馥音似才从远方回来,神色有些疲惫,脸上却仍堆着笑:“你这一生气就喜欢蹲着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小玿闻言面色微红,小声转移话题:“公子,楚未不是说你去了京城吗?说是要在那边待两个月呢,怎么才一月就回来了?”许馥音走近了,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一月不见,个子长高了些啊。”她现在的高度都已到他肩膀下面一点了,三年前她瘦瘦小小地,像是一只猴子,经过三年的时间,他终于把她喂得胖一些了。“原本是准备待两个月,忙生意的事情。这不,我怕你被人气死,所以跟楚未说,我要先回来。”许馥音微微一笑,他没有给她说实话,其实是因为他京城那边的生意,早就被人给拦下了,明令禁止不允许他在那边修建第二座天音楼。他看着小玿说:“丫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因为这些无所谓的小事情生气。”小玿辩解:“他们骂的是你,只要是你,这就不是小事。”她说得有些急切,说到最后时,声音却小了三分,像是说出了秘密,有些难以启齿。许馥音听得清楚明白,脸上的笑凝结了。垂首一看手中的东西,转移话题。“这是我在京城最好的妆铺里买来的,你也大了,该学会收拾打扮。”许馥因将那小锦盒拿出来,打开给小玿看,“这是女子画眉所用的黛笔,你可跟着楼里的姐姐们学学。”小玿原本欣喜的小表情没了,这楼里的人大多都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是借了公子这棵高枝,才能入天音楼这样的高贵地方,当个小小的差。别说跟她们学习画眉,就是问她们一句话,她们也懒得搭理她,除非是许馥音命令她们。否则,她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一团空气。许馥音看透了她的心思,收好锦盒,温声道:“若是不会,你来我房中,我教你。”小玿点头称好,无意间,她看见公子的头发,微微有些褪色,黑色褪去一半,红色露出来。小声提醒:“公子,你头发又该染色啦。”许馥音瞥了一眼自己露出的红发,小玿提问:“公子这个怪病一直没有治好,十天半月染一次头发,不嫌累吗?其实,红发也挺好看的。”“不碍事,多染几次也无妨,我也觉得黑色挺好看的。”许馥音说完,便与小玿道别,走得匆忙。看见这一幕,我有些诧异,询问小玿:“许馥音的头发为何会是红色的?”小玿说:“我也不清楚,起初看见他满头红发时,我也吓了一跳,后来他解释是得了怪病,生来便与旁人不同。”“什么怪病会是红发?”我的脑子里一瞬间想到了,“雾国,雾国皇室血脉就是红发。”小玿瞪大眼睛看着我:“雾国,那不是早已灭亡了吗?”确实如此,当年楚明国和睢国联手灭了雾国,雾国皇室一脉早已于世间消失。【四】那天夜里,小玿如约去了许馥音的房间‘舜华居’。月光从窗外洒进房间,许馥音红发披肩,坐在窗口为自己染发,那满头红发令人惊艳,他皮肤本就比寻常男子白皙许多,此刻被这一头红发衬托得有些病态白。“公子……”小玿小声念。许馥音微微侧身,看见小玿正站在门口,便对着她招手:“进来吧,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诡异的场景。”起初,他有些害怕被这个小丫头看见自己的红发,到后来他已无所畏惧。这是他的秘密,小玿是唯一一个可以分享秘密的人,因为她纯粹干净。小玿走过去,拿去染发用的笔,帮许馥音将红发染为黑色。她看着铜镜里的许馥音,只觉这个人应该是一朵最耀眼的花,不该被人锁在这座牢笼里。俩人静默许久,小玿忍不住询问:“为什么,我在这楼中两年,公子除了教我读书写字画画以外,却不愿意教我唱曲练舞?楼里的姐姐们都有自己的才艺,偏偏我没有。”别的姑娘们,都是经过才艺才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在这天音楼也有了一定的地位。可是她想学,却总是被许馥音明令禁止。许馥音站起身,背对着小玿,他的背挺得笔直,宛若瘦竹,遗世独立。他问:“你就如此想学?”小玿点头:“嗯。”“好,那今夜便教你一首,我家乡的童谣。”许馥音唱的这一首童谣叫做《灵山客》。饶是一首童谣,小玿也学得十分认真。“灵山客,灵山客,独自去游天上月。本欲带上花一朵,无奈山上百花谢。灵山客,灵山客,群仙为谁来鼓瑟?遥闻天上鼓瑟声,声声悲愤声声切。”“灵山客,灵山客,舍身忘情情亦烈。不闻雄舟从君走,唯见潮起潮又落。灵山客,灵山客,从此相伴唯黄鹤。昔日良弓和骏马,至今无人能骑射……”许馥音唱一句小玿学一句,他见小玿学得认真,从那天以后,他便偷偷地教她唱歌跳舞,好似收了个关门弟子,他亲手教她所有。可是他就是不肯让她展示给外人看,也不肯让她登台演出。那日,天气还未暖和,许馥音似难得的好心情,为小玿画眉。闭上眼时,小玿问:“公子为何不愿让我上戏台?”公子拿着眉笔的手,微微一抖,半晌才答:“倘若一个人当了一次戏子,那么他这一生都得带上面具,那样会活得很累。”小玿似懂非懂:“公子累吗?每日扮成女子模样,周旋于客人中间,累吗?”她并不懂,许馥音为何要男扮女装,只因这天音楼明面的主人是许馥音,实际上却是城中首富凌家大公子凌骁。凌骁此人不喜女色,偏爱男色,这许馥音便是他众多男宠之中的一个。凌家把天音楼当做洗黑钱的地方,而凌骁则把许馥音当成发泄的宠物。沉默许久后,许馥音轻声念道:“有些人,是天生的戏子,活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带上无数个面具。这于他而言,不是累,而是命。”眉画好了,小玿睁开眼睛,公子站在身侧,铜镜里映出两张绝色容颜。一张艳丽无双,一张清雅秀美。小玿微微一笑,觉得镜中的自己变了个模样,经由公子的手画出来的妆容,当真有所不同。她本以为公子会夸自己,谁知他黑着一张脸,十分阴沉。“往后,莫要再画。”在天音楼两年,公子待她极好,从未发过脾气,为何今日他见了这样的自己,会如此大发雷霆呢?我沉默地看着小玿的记忆,也许他并不是因为妆容而大发雷霆。许馥音是在害怕,害怕有朝一日,将小玿变成了另一个自己,那他该有多后悔把这个干净无瑕的白玉污染。而事实证明,人只要害怕什么,便会来什么。那年秋天,小玿在后院里练曲时,被一个人看见了。这人不仅有钱,而且有权,他亦是天音楼的幕后人之一凌骁。便为小玿封了一个名号,这名号自然是由许馥音定的。——舜华。颜如舜华。小玿十分欣喜,舜华二字,原本就是许馥音住宅的名字啊!她端着茶水,跪在地上,叩首跪谢。“舜华感谢楼主赐名之恩。”那一日,天音楼炸开了锅。议论纷纷,这烧柴做饭的仆人小玿,也配与他们这些高贵的唱曲人同住一屋?无数流言蜚语传进小玿的耳中,许馥音握住了她的手,“这天音楼只收才艺卓绝的人,倘若你们认为小玿不配舜华之名,那就让他搬来我舜华居,与我同住。”此话一出,众人连连摇首:“不敢不敢。”许馥音一声冷笑,神色凌厉:“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这天音楼,几时轮到你们当家了?”他似发这累积了许久的怨气,通通都撒到了他们身上。“那后院的门,我早就吩咐过,不许开。”听到此处,我笑了,原来这所有的怒气,都源自于他珍藏许久的宝贝,终于被别人窥见真面目。这宝贝,自然是就小玿。【五】小玿成为天音楼的舜华姑娘,她的资质不如别人,自然要比别人刻苦些。从天亮练到天黑,半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对此,许馥音并没有安慰她,只勾唇一笑,嘲讽道:“舜华姑娘,这舞不太适合你,你还是别练了。”小玿委屈地流泪,她不懂公子到底在气些什么?为何一连几日,他都不肯同自己说话,仅仅只是因为,她资质愚笨,不配跳舞吗?可是,公子分明不是这样的人啊。为什么这一切,在她被封为‘舜华姑娘’之后,就变了呢?见许馥音欲走,小玿忙跑到他面前拦住,掷地有声地说:“公子,总有一天,我会证明给你看。除了烧柴做饭,我还会跳舞,甚至比姐姐们跳得还要好。”许馥音侧首冷笑:“那又如何呢?”是啊,那又如何?即便是她跳得再好,他也不会去看,入不了他的眼,这所有的辛苦都白费了。“公子,你可是在怪我夺了‘舜华’这个名号?”小玿声音微颤,额角豆大的汗水滚落,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等待着他回答。许馥音背对着她,“没有。”回忆到了此处。小玿叹了口气对我说:“那时候,我总觉得,他是在责怪我夺了舜华这个名号。总觉得他怪我太愚笨,让他在别人面前丢脸,所以我拼了命地去练习,别人只练习一个时辰,那我就需要练习两个时辰,不管做什么,我都要抢在别人之前。”“就这样,我认真地练习了两年,终于对得起‘舜华’这个名号。”她笑:“乔公子你知道吗?舜华,我真的好喜欢这两个字,因为他就住在舜华居,而我这一生都未能听见他真心实意地唤我一声舜华。”“你看见了吧,在这场回忆里他对我极好。可是,这些好,都是因为他欠了一笔债,我的叔叔是个杀手,他雇我叔叔去杀人,叔叔失败了,他便只好将我接去天音楼照顾。”小玿双眸含泪,梨花带雨,“假如我没有叔叔,那么我与他这一生,都不得相见。”相见是命,不见也是命。我看着那杯春风酿,还剩下最后一口,她没有喝。我说:“小玿,你且喝完这口酒,再看你家公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吧。”小玿十七岁那年,已出落得秀丽大方,仿佛成了天音楼的第二个招牌。只是,她极少外出唱曲。这原因嘛,自然是许馥音极其护短,明明养了个倾城绝世的美人,却偏偏将她关在金丝笼里。不过,这天音楼明面上是许馥音做主,实际上却是封岚城中一手遮天的凌骁大人做主。在天音楼里住了七年,小玿不是不知道凌骁这位金主,就是包养许馥音的那位爷。她曾经有好几次都想问公子,为什么他才华卓绝,却甘愿屈尊于这天音楼,可是每每看见许馥音手腕上的伤疤,她就问不出口。其实,没有什么人想当天生地戏子,拥有无数张面具,公子亦是如此。他不是不想走出天音楼,而是……他已经被彻底绑死在了凌骁的手中。他的把柄,亦或者是,他的性命,都被凌骁握在手中。小玿曾见过许馥音帮凌家洗黑钱,他们甚至在天音楼的地下建立了一个庞大的密室,里面不但有假币还有许多兵器。这造假币和铸兵器都是死罪,许馥音居然在帮凌家干这些事情!“那个时候我想,若是公子走不出这天音楼,那我就留下来陪他。”小玿低眉一笑,眸光盈盈,“我要成为天音楼的第二个许馥音,只有那样我才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一直陪着他。”“乔公子,你是否觉得可笑?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愿望,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够待在他身边,为奴为婢,一切都好,只要他需要我,差遣我做任何事情,我都觉得甘之如饴。”我微微颔首:“人各有志,你的想法没有什么错误。”【六】那一年,天音楼小主选举之日时,许馥音发了一通火。彻彻底底地将小玿的愿望毁掉,她没能借势而上,而是被许馥音贬回后院,成为天音楼最下等仆人。事情是这样的,八月十五中秋月圆,正是佳节,凌骁带着一群王公贵族来观看天音楼的‘中秋庆’。那是第三次,小玿如此近距离地看见凌骁。凌骁穿着华丽的衣袍,坐于人群中央,明如新月,他端着一杯茶,双眸片刻不离舞台上的演出。小玿在暗中恨得牙痒痒,因为那台上站着的人正是她家公子许馥音,他明明百般不愿扮作女儿身,却因凌骁的喜好,一再去扮成自己不喜欢的人物。只因,凌骁带来的这些富家公子,都是能够给天音楼带来金银的神。神来了,自然要侍奉到位。一曲结束,小玿从身边小丫鬟的手里拿过一壶酒,走上前去,试图给凌骁倒上。谁知,凌骁猛地转过身,那一杯酒堪堪洒在他华丽的衣袍上。难看的酒渍晕开,小玿立刻垂首道歉,垂下头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这个人眼底的怒火。“对不起,是舜华不小心……”她连连认错,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影响了许馥音。凌骁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微眯一双眼睛,戏谑一笑:“你就是舜华姑娘?”小玿尚未开口,便听见凌骁问:“舜华,你可还记得我?”这一问,我看见小玿那双眼睛,隐藏许久的恨意。是啊!当初她在后院练舞,被人偷窥,那个人正是凌骁。倘若不是他有意将自己的地位提升,恐怕今日,她连来这里倒酒的资格都没有!小玿十分乖巧地说:“是,舜华记得凌大人的恩情。”正在这时,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小玿的脸上,右脸红肿,小玿吃惊地看着打自己巴掌的人。居然是许馥音,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伸手打了她!“公子,为什么……”小玿含泪看着许馥音,努力地控制住眼泪。许馥音侧声冷笑:“卑贱婢子,连一杯酒都倒不好,你还有什么用?”“许楼主,她还小,就原谅她吧。”说这话的人是凌骁,他竟然开口帮她求情?许馥音却不愿意放过她,他眸子里满是蔑视:“我看你最适合烧柴做饭,从今天起不许入前楼,滚回后院继续当你的奴才。”天音楼的人都知道,许馥音向来很少发脾气,可是偏偏在今日,他大发雷霆。竟然将自己最宠爱的舜华姑娘,罚去后院。也就是那天之后,天音楼的人明里暗里地欺负着这位舜华姑娘,就连最下等的仆人都不拿她当回事。脱离了许馥音,她就什么也不是,不管别人怎么折磨她,都不会有人再关心。偏巧在这时,有个府外的丫鬟混入天音楼,对她说:“舜华姑娘,我家主人希望你能去他府上唱曲,月钱是天音楼的两倍。”当然这价钱不会令她心动,可是丫鬟接下来开出的条件,就让她心动了。丫鬟说:“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你愿意去,他可以帮你家公子解毒。”小玿愣了,这人怎么会知道,许馥音始终不愿意离开天音的楼原因,不是因为他爱财如命,而是因为他被凌骁下了毒。倘若他朝一日,离开凌骁,便是他命丧黄泉之时。这就是小玿,之所以恨透了凌骁的原因。他把许馥音当成赚钱的傀儡,一旦无用,便会毁去。小玿正在疑惑,这丫鬟的主人,究竟是谁?丫鬟答:“杨明山,杨大人。”小玿双眸睁圆,杨明山乃是凌骁宿敌!倘若得了他的帮助,说不准她真的可以带着公子逃离这个地方!她点头,“好,我答应你。”丫鬟又说,“大人吩咐了,希望你能练得好一些,再去府上。”“嗯。”【七】九月初三,天气微冷,许馥音在后院里坐了许久,都不曾见小玿出来。他起身,走进她的屋子。敲门半晌,无人应答,许馥音急了,破门而入。他早就听人说,舜华姑娘被罚回后院烧柴,连个下等奴婢都不如。直到今日,见了她,才终于知道,她已经活得如此狼狈了。小玿染了风寒,躺在床上,惨白着一张小脸,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珠子,嘴唇已经干裂。“小玿?”许馥音喊了一声她的小名,比起舜华,他真的更喜欢这个名字。流连于唇齿之间的温柔,让小玿从噩梦里醒来。小玿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朦胧之极,见到一个身穿素袍的俊俏公子。“我的梦还未醒么?怎么梦见了公子……”她咳嗽一声,侧过头去,又睡。许馥音将手放在她额头上,一探温度,烫得吓人。“小玿别睡了,快起来,我带你去看郎中。”许馥音是真的急了,可小玿却笑了。像是在梦里,笑出了泪,她挥手打开许馥音的手。“公子,你时而对我好,时而对我不好,小玿很笨分不清,哪一个究竟才是真的你。”小玿哭着打开他的手,说,“为什么我现在就连睡觉做梦,你都不肯放我?公子别再来我梦里了好吗?我求你了……”许馥音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对她的态度确实忽冷忽热,可是,这也是身不由己啊。倘若那日,他没有抢先一步将她罚回后院,那凌骁肯定会为难她。那日,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小玿押去后院,无能为力。只因,凌骁在他耳边说:“许楼主极其疼爱这小丫头,可是许楼主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特别喜欢‘夺人所好’,毕竟我不是君子啊。”那句话的威胁,多么明显!一连数日,他都对小玿避而不见,并非是真的厌倦了,而是必须疏远,否则小玿会被凌骁带走。许馥音替小玿找来郎中,悉心照料两日。小玿总觉得,这两日的时间,像是一场梦。在梦里,公子十分听话,她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又过一日,天气出奇得好,小玿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她心情愉悦,拿着公子之前送给自己的黛,央求着公子为自己画眉。秋日爽朗,鸟鸣渐渐,一双璧人坐在木槿花旁。许馥音拿着眉黛,为她淡扫蛾眉。“公子,若是这场梦永远不醒,该有多好。”双眉画完,她睁开眼睛,那盈盈秋水里映出他的绝世风华。许馥音微微一笑:“好,不醒来。”夜里,许馥音有事外出,小玿对着铜镜坐了许久,她为自己画了最精致的妆容,在等待一场演出。月上柳梢头,敲门声终于传来。杨明山府上的丫鬟,来接她。前些天,不分昼夜在这后院练曲跳舞,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得到杨明山的赏识,然后借用杨明山的势力打倒凌骁,把公子救出天音楼。所以,哪怕是现在生病了,她也必须去!当她决定踏上和公子同样的路时,这就已经意味着她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八】杨府内灯火通明,大摆筵席,小玿一连登台三次,两首曲子,一支舞。这舞跳的是《凤来》,难度不大,就是反反复复几个动作,十分消耗体力。再加上,她病尚未痊愈,一场舞下来已极其费力。可是杨明山却看得十分开心,一点都没有想要叫她停下来的意思。客人不叫停,她是不能停的。眼见着第二支舞已要开始,小玿脑子发昏,耳朵嗡嗡作响,一个趔趄倒在了台上。她怕这样会成为天音楼的耻辱,故而,躺在地上半晌后,一下子从地上翻飞而起,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鸟,继续在舞台上展现着自己的身姿。一连三场舞,她倒在地上的那一刻,脸上没有一滴泪,这都是她甘愿的。只要她的公子能够拿到解药,获得自由。“你不能进去!”伴随着这一声高呼,杨府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许馥音穿着一袭白衫,披着血色狐裘,那双眼睛里满是滔天怒火,像是从地狱归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一脚踹翻了眼前的桌子。他站在台下,指着台上的粉衣小玿高声喊道:“她是你们的舜华姑娘这不假,但是生了病的舜华姑娘,只是我一人的小玿!”见过许馥音的人都知道,他向来不易动怒,时常挂着笑脸,只是那笑容里没有情绪,犹如画中人,没有活力。只有今天,他才像是个活物!他上台,将她背在背上,在那些嘲笑声中,一步一步如负重千斤,走出杨府。他背着小玿,只差最后一步就走出杨府,杨明山开口了:“许楼主是把我杨某人放在什么样的位子?”许馥音没有回头,只道:“改日许某负荆请罪,只是今日,还请杨大人放过我与这位奴婢。”“那好,许楼主一定要记得今日誓言,如若违背,你俩人下场如何,你心中应该十分明白。”言毕,杨明山当真放他们离开。那天夜里,天空分明没有下雪,他们却在寒冷的秋夜,走到了白头。“公子,你让我回去吧,不然他们会为难天音楼。”小玿气息微弱。许馥音冷笑:“你是觉得我养不起你?所以想去接近他?”“不,不是……”小玿喃喃念叨,“没有解药,公子会死啊。”许馥音身子一怔,原来这个小丫头早已注意到他手腕上的那些怪异伤痕。“你可真是笨啊,我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许馥音叹气,“睡吧,醒了,我就送你走,”小玿以为公子说的是气话,等到两日后,她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被用药迷晕,此刻她正被人背出城外!那个看守她的矮个子男人说:“天音楼的许公子,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戏子,你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小玿发疯似的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他赶走。那人冷笑:“当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她翻山越岭,终于回到天音楼,却不知天音楼已经被人查封,许馥音也被人抓走了。找了路人一问,才知道事情真相。“你还不知道呢?许馥音为了博取杨大人的青睐,居然使出那种狐媚子下三滥的手段,去勾引杨大人!”“难怪他当初信誓旦旦,要保护好舜华姑娘,我当他是良心发现想做好事。弄了半天,原来他是想攀附上杨府的高枝!”“听说,他特地选了最难的《飞天燕》这支舞,只要他跳得好,杨大人就愿意答应他,让他做杨府的舞姬,从此以后飞黄腾达。谁知道,他跳舞的时候,白绫断了,他从空中掉下来,把右腿摔断了!”不,不是这样的!小玿含泪,看着那群人走远,他们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许馥音,就一言把他定死。他明明是个好人,却愿意背负所有的骂名。他没有想要勾引人,也没有想要攀附高枝!【九】小玿乔装打扮一番,去天牢探望许馥音。腿瘸的许馥音,犹如废狗,蓬头垢面,满身血渍,奄奄一息的躺在草席上。他听见有人来探望自己,懒懒地睁开眼睛,那漆黑的眼睛见到小玿,亮起了光,忽地,他怒吼道:“滚啊,我不是叫你滚吗!”小玿忍住泪水,咬着嘴唇看着他,“公子……”她心中的神仙公子,为什么被那群人折磨成了这般模样!她明明早就与杨明山暗中协议过,只要他帮助公子脱离凌骁的掌控,她愿意在那天晚上跳完所有的舞。天真的小玿以为杨明山想要和天音楼一同击败凌家。“你当真愚蠢,杨明山和凌骁是同一种人,你以为他真的会帮我吗?”许馥音冷哼一声,“早前杨凌两家曾联手潜入雾国,他们用怎样的手段害得雾国灭亡,你或许不知道,可我记得清清楚楚。”小玿身子僵硬,看着许馥音满脸血污坐在草席上,小声地辩解:“公子,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帮你的,我想帮你从杨明山手上拿到解药,想送你离开天音楼。”“这也不怪你。”许馥音说,“杨明山之前确实想找我合作,因为他认为现在凌家人已爬上他头顶撒野,想借我手中的那些证物扳倒凌骁。我拒绝了他,他便盯上你。”“为什么,你要拒绝他?”小玿问,“只要你假意答应他,就可以脱离凌骁的掌控。”许馥音盯着她笑:“那接下来呢?我从凌骁的虎口脱险,再入杨明山的狼腹?”“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他们其中一人死亡,我所求的是他们两家人全部牺牲!”小玿连连道歉:“对不起公子,是我耽误了你的计划……”许馥音叹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责怪小玿一句话:“我从前与人做了一个赌约,他赌我输,如今是我输的时候。事已至此,你能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情,去城门右手边的酒楼里,找店家给我送一壶酒,你只要找到他报上我的名字,他便知道来找我。”“好!”小玿自然愿意,她走出牢房匆忙跑向酒楼。店主听见许馥音要喝酒,备下酒杯两只,立刻去了牢房。店主来到牢房探监,看见许馥音躺在草席上,语气也不带丝毫怜悯,只问:“闻人昕,你输了,这十多年来你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闻人昕?”我听见这个名字,吃惊地看着‘回忆幻境’里的许馥音。我对许馥音并不熟悉,可如果他的真名是闻人昕,那这一切便说得通了。闻人昕是雾国的最小的三公主,早年雾国还没灭亡时,这天下许多男儿都等着见一见这以美貌出名的三公主。传闻,三公主的母亲叫钟荔,擅通音律舞蹈,是雾国第一灵山客。小玿见我愣住,侧身问我:“乔公子,你认得闻人昕?”“闻人昕,字早阳,她是雾国最美的早阳公主,只是我从未想过这个最美的三公主竟然是个男人。”我诧异地看着回忆幻境里的许馥音。许馥音对于这个名字似有不悦:“十年前,闻人昕就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许馥音。”“不管是许馥音还是闻人昕,你都输了。”店家提醒道,“雾国灭亡那年,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我,与我做交易,我答应帮你续命,让你施展复仇计划。我以为,你会给我一个漂亮的回答,让你的敌人都死去,可如今看来,你还是死在了敌人的手里。”许馥音冷哼道:“是我找到你,还是你找到我,先生心中应该十分明白。至于这个交易,先生到底有没有亏本,那还需等我死后,你便知道结果。我已将这些年收集的杨凌两家人通敌卖国的罪证交给了楚明国的王。”“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店家笑说,“我还以为雾国的皇子有何不同,原来只是削弱了这两个人,你可别忘了,当初害死你的母妃的人是睢国那边的探子。是睢国与楚明国联手灭了你雾国。”“我自然不敢忘,睢国那边我也送了一份大礼。”许馥音微笑,“很快,你就会知道雾国的巫术可比睢国的巫术强大许多。不出半年,睢国那边必定出事,睢国一亡,楚明国便失去一条手臂。届时,若有人帮召云国一把,你猜猜这剩下的三个国家,谁会称王?”店主摇头:“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也不想去猜测。”许馥音盯着他说:“我最想知道的是你究竟想帮谁?”“我么?”店主微笑,“谁也不想帮,我只是想帮自己。”“你想称王?”许馥音诧异。“不。”店家说,“这世上有趣之事颇多,我何须为了一个冷冰冰的位子,放弃这么多的东西。”二人交谈完毕。店主垂首看着许馥音,这个生来就备受宠爱的雾国三皇子,如今落得如此下场,他本该活在雾国的皇宫里享受着荣华富贵,却因为杨家与凌家潜入雾国,抓住雾国的命脉后,偷袭雾国,导致雾国灭亡。雾国的三皇子,也在一夕之间从云端跌落,一番波折后,变成了天音楼里卖唱的许馥音。临走前,店主向他道谢:“多谢,三皇子一路走好。”我努力地想要看清店主的脸,最终什么也没看清。只看见,在店主离开后,小玿去天牢见了许馥音。许馥音端着两杯酒,问小玿:“你可愿意陪我一起死?”小玿这才知道,原来他要的这杯酒,是送行酒,酒中有剧毒!“公子,我说过,终身为奴,死也不离。”她爱他,她听他的话,刀山火海只要一句话,黄泉也赴约。可是他呢?他这一生,从未说过我爱你,却总是待她极好。“丫头,你总是觉得我待你好,是因你叔叔的缘故。可你未曾想过,这些是我甘愿的。”他的手轻轻地抚上小玿的脸:“我时常在想,我从未对你说过那些表白心意的话,我不知道怎样才能将我的心全部说给你听。你喜欢唱歌,我教你,你喜欢跳舞,我教你,你喜欢画眉,我帮你,这一生,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所以,你还想要,我对你说什么吗……”小玿伸手,抚住他的唇:“公子,小玿明白,我都明白。”两杯酒,一举杯,同饮尽。小玿倒在地上时,公子的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温声道:“活着吧。”泪从脸颊滑落,她已睁不开眼。他那么爱她,又怎么肯舍得,让她同自己一同赴死。春风酿确实有毒,可是两只酒杯不同,她喝得那一杯,杯底有解药。一杯春风酿,让她忘记这世上有一个人,倾城容貌,绝代风华,他姓许名馥音,是她最好的公子。【十】那是许久以后,小玿来到这座城中。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有一天自己醒来后,仍然在天音楼中。“公子,小玿的眉毛花了,能否为我再画一次眉?”她拿着眉笔站在舜华居门前,微风一吹水晶帘,叮啷作响,那人站在窗边笑若春山,一室花开。她朝他走去,触手可及,那梦幻泡影通通散去。唯有梦醒时,他所唱之曲《灵山客》,余音绕耳。小玿收住眼泪,起身向我道谢:“乔公子,我见着了他,已十分满足。若是此刻上桥,兴许来世,我还可以做他的奴。”我笑:“丫头,你这愿望未免太薄了,不如为他之妻,让他替你画一生眉。”她含笑摇首:“求得过多,反而错失,就这样足矣。”她到底还是个明白人。那年,若不是她执意要去杨府,许馥音为了她大闹杨府,让杨明山丢了脸。当晚,许馥音将她安全送回天音楼后,第二日许馥音果真负荆请罪。杨明山笑着说:“你这只狗,也敢跟主人乱叫了?莫不是你主人凌骁,太宽容你了?”许馥音答:“杨大人,人这一生若是没有自己想要留住的东西,是不是太亏了?”“呵,你的意思是,那个小丫头我动不得?”“不,是杨大人没有资格动!”他字字铿锵,“我以锦衣玉食好好养大的姑娘,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哪能容得了一个外人动手!”杨明山不怒反笑:“你莫要以为你我二人联手击垮天音楼,我便该对你有所忍耐。许馥音,说白了,你就是条狗,狗永远变不成人,你懂吗?”许馥音沉声道:“那也比你们这些穿着人皮的畜生好。”杨明山一怒之下,命令人把许馥音绑在了白绫上,让他跳《飞天燕》,只要他跳得成功,他就放了他,可是许馥音早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没了力气。白绫断了,他从高空掉下。杨明山下令查封天音楼,天音楼私造兵器,铸造假银两一事被揭穿。幕后主人凌骁早已将这些事情与自己撇了个干净,通通推卸到许馥音身上。许馥音被关入天牢。此后,一舞成为绝世。那只本该飞翔于九天的孤雁死了……他死后,楚明国皇宫传来消息,皇帝白弘烈下令查封杨凌两家,最后真相大白,这两家人私造兵器,铸造假银两,通敌卖国。许馥音是清白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收集罪证。坊间流传:这位公子生得花容月貌,一副菩萨心肠,只可惜英年早逝。点绛唇 文章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