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林、榆中、榆关……为什么这么多地名都带“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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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约 3500 字阅 读 需 要 12 分 钟在中国,自然地理特征是地名形成的最原始依据。最豪迈如河南河北,以黄河为分界线;又像湖南湖北,将洞庭湖夹在中间。古代修建城池建筑判定方位,有山南水北叫作阳、山北水南叫作阴的说法,像沈阳、洛阳、江阴、淮阴等地区,就都是凭借这条准则取出的名字。还有一些地方,偏爱本地土生土长的自然风光,要把频繁出现、为城市带来生机的“功臣”放进地名里,比如许多省中都有带“榆”字的市县地区,榆林、榆中、榆次、榆关……他们把“榆”锁进自己的名字中,是希望子子孙孙全都记得,榆树在千年前是如何从黄沙中拔地而起、荫蔽整座城市的。边关钉子户自己受过冷风吹就要为所有人树起避风港榆中县隶属甘肃省兰州市,榆林市位于陕西省最北部,榆树市地处吉林省与黑龙江省的交界处。这些地方,在中国古代全都是北方地区的险关要地,需要军队常年驻扎。然而这些地区气候恶劣,土壤贫瘠,远远望去一马平川,在这样的环境中,边关城镇完全暴露在敌军的视野下,且无遮无挡没有缓冲地带,如何能抵御类似匈奴那样善于骑射的骁勇民族、镇守住要塞?以今日的经验我们知道,想要改善生态环境,道路千万条,植树第一条。二十世纪,我国的三北防护林工程就是计划在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建设大型人工林业生态,在国内外享有“绿色长城”之美誉。但在古代中国,农林科技水平低下,边关风沙弥漫,冬季尤为严寒,其他的树种很难存活。人们发现,唯有榆树抗寒抗旱,适应性强,几乎无视自然环境的“巴掌白眼”,竭尽全力地“野蛮生长”。《汉书·窦田灌韩列传》中的记录为榆树被用于边防提供了有力例证:“及后蒙恬为秦侵胡,辟数千里,以河为竟,累石为城,树榆为塞,匈奴不敢饮马于河,置㷭燧然后敢牧马。”秦朝名将蒙恬击败匈奴,利用当地河流阻隔敌军侵犯,同时在河流与城池间种出了一大片榆树林。匈奴官兵想要纵马去河边饮水,又怕有秦军藏匿在树林之中,趁马喝水放松警惕之时偷袭,只敢点燃篝火生起浓烟后,再带着马匹靠近。《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记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武帝封赏卫青三千户,其功绩之一便是在退匈奴后于上郡(今陕西省榆林市,明永乐年间因土壤尤为适合种植榆树而得名)附近“按榆谷要塞”,加强了汉朝在边关的防御能力。由此开始,沿着城墙广植榆树成为我国古代边塞建设的一大特色。还有一处著名关隘的名字也与榆树相关。有“天下第一关”之称的山海关在明朝以前的“乳名”便是榆关,洪武年间,徐达东移关口,后才改名山海。在外生活的东北人常说,出了山海关就是家,榆关之外的黑土地上还有更多与“榆”联系到一起的桥梁、路口、街道,这是人与自然之间最朴素的共鸣。在古代做实木家具到底有多赚?在漫长的军事防御战中,榆树屹立不倒,像巨人一般为士兵提供后盾,而它们倒下之后,不是“落花”而是“落木”,不是“春泥”胜似“春泥”,对驻扎的军队来说同样意义非凡。榆树为落叶乔木,树干宽,体型大,成年后可高达二十五米。木质容易烘干,干后不易开裂,很适合用来制造武器、农具与车辆。生活中常用榆木疙瘩来形容一个人思想顽固,瞧准的就是榆木结实、耐用的特性。晚唐时期的诗人、词人温庭筠曾写过一篇名为《窦乂》的小说,讲主人公窦乂日常平淡琐碎的商业活动,在他的发家史中,最重要的一步便是种榆。窦乂十三岁时,从舅舅处获得了一双不合脚的丝履,他用卖得的钱买了锄头和铲子,在五月长安飞荚时拾种,在庙旁种了下去。此后月余,砍下幼榆百捆,共得千余钱。随着榆树长大,每年砍榆所卖的钱逐年递增,到第五年有千株榆木可做屋梁与车辆,共得三四万钱,由此一步步,窦乂脚踏实地,白手起家成了大富户。北魏农学家贾思勰在其著作《齐民要术》中讲种植榆树的优处,其一便是称道榆树的繁衍、生长能力强:“砍后复生,不劳耕种,所谓一劳永逸。能种一顷,岁收千匹。”种一得十,十又复百,真可谓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砍下的榆木,更是“卖柴之利,已自无赀,况诸器物,其利十倍”,无论是单卖木材,还是打造成家具器物,利润都十分丰厚。这一切都得益于榆树的高质高量。万物皆可尝一口“没事”的,榆树也是“美食”中国人有一项能力,在各种环境下都能找到填饱自己肚子的办法。所谓上限高得离谱,下限也绝不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榆树叶可以喂马,满足了边关地区一半生命的粮草需求,另一半的食用价值,则主要体现在“榆钱”和“榆皮”两个方面。多少人曾有这样的儿时回忆?春天数着日子看家门口的榆树“羽翼渐丰”,终于等到有星星点点飘落,一把一把拽下来兴高采烈地拿回家……春食榆钱的习俗深刻地印在我国的饮食文化当中。东汉崔是所著《四月民令》中,有用榆钱做酱做酒的方法:“是月也,榆荚(即榆钱)成,及青收,干以为旨黄。色变白,将落,可收为榆酱……至冬以酿酒,滑香,宜养老。”明清以降,以榆钱为原料的佳肴种类繁多,如明代所做“榆钱糕”——“三月榆初钱,和糖蒸食之”;又如清人薛宝辰在《素食说略》中讲解了榆钱佳肴的各种详细做法:“嫩榆钱,拣去葩蒂,以酱油、料酒爆汤,颇有清味。有和面蒸作糕饵或麦饭者,亦佳。”现如今,榆钱被食客们应用到更多类的新品中,食用方法也在不断革新,如榆钱红枣粥、榆钱包子、榆钱花炒肉片以及榆钱蛋花汤等,均可见于各系食谱中。榆树皮因富含淀粉和胶黏物质等营养成分,曾是饥荒年间人们的救命树种。纵观历史,几乎每个朝代都留有百姓食用榆皮的文字记录。《汉书·天文志》道:汉成帝河平元年(前28)三月,“旱,伤麦,民食榆皮”;《农桑通诀》中也有载:“昔丰沛岁饥,以榆皮作屑煮食之,民赖以济。”《辽史·天祚皇帝本纪》记:“时山前诸路大饥……民削榆皮食之”,以及《新唐书·阳城传》提到,“岁饥,屏迹不过邻里,屑榆为粥,讲论不辍”……虽说这是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不过说到底,发现榆皮可食,也实属无奈之举,天灾人祸给百姓带来了深重的苦难,好在有榆树为人类社会发展付出的巨大贡献。在塞外,大批将士长期戍守,难免会遇到头疼脑热等常见疾病,同时还要面对战争带来的后遗症。在这种情况下,榆树的药用价值便有了用武之地。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榆树嫩叶炒或熬汤食用,可起到消水肿、利小便、下石淋等作用。榆皮可分为根皮和茎皮,其韧皮部统称“榆白皮”,在防治皮肤溃烂方面有较好的疗效。晋代张华《博物志》云“食枌榆,则眠不欲觉”,嵇康《养生论》中说“豆令人重,榆令人暝”,都是在论证榆有安眠功效。而榆树果实的作用就更大了,能够利尿、解淋、健脾、通气和预防神经衰弱等,自东汉起就有食用榆果的记载。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边塞文化是在我国历史上大规模的边塞营建中,传统农耕文化与边塞人文风情相互碰撞融合而形成的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榆树与边塞的适配度极高,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成为边塞文化的主体之一。榆树浑身是宝,在物质条件十分匮乏的地区尽最大可能为驻扎的将士们提供生存的便利。除却以上种种实用性,“榆”的意象也为边塞增添了诗意。唐代诗人许浑描绘孤雁:“芦洲寒独宿,榆塞夜孤飞。”明人徐㶿送人临边,依依不舍:“悬知榆塞上,定忆故园花。”在各个时代,无数游子远离家乡奔赴塞外,孤独地成为那里的守望者。此时,榆树仿佛伸出了援手,陪伴着难以入眠的游子们安稳入睡。在每一个边关将士的美梦中,都有一棵榆树,树上就悬挂着他们“不胜不还”的壮志豪情。参考文献:[1] 司马迁:《史记》,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2] 班固:《汉书》,北京:中华书局,1962年。[3] 贾思勰:《齐民要术》,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4] 薛宝辰:《素食说略》,北京:中国商业出版社,1984年。[5] 童勉之:《中华草木虫鱼文化》,福建:海峡书局,2023年。[6] 张志永,毕超,杨晓晖等:《中国古代榆树文化的基本内涵》,《中国城市林业》2017年第15期。*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END作者 | 小山编辑 | 胡心雅 主编 | 周斌排版 |  徐沁(实习)校对 | 张斌 李栋 杏皮国历好物进击的士族旁落的皇权跨越五百年的权力对抗史国民历史读物《国家人文历史》专业团队最新力作展现士族潮起潮落的史诗级历史画卷点击下方封面,即可购买↓↓↓“在看”的永远18岁~ 文章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