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游戏》之《秋河花苑小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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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定游戏故事简介无业游民张羡琢晚上正出门买宵夜,眨眼的功夫,眼前的景象全都变了,就这样冷不丁地被世界选中,参与了每天都会死人的逃生游戏。系统任务员:第一次见,给你带了见面礼,我的加油抱抱。张羡琢白眼一翻,拒绝了他的示好。而在游戏的最后,血色大门如神祇般降临,张羡琢听到耳边传来熟悉的男声,他说,“张先生,抱抱道具兑换成功,加油buff护体,恭喜你已成功通关。”人物简介张羡琢无业游民,自认为是社会边角料、普通人一名,莫名被卷入逃生游戏中,体会到了生死边缘的多样人性,也在其中慢慢成长逐渐变得完整。总体来说,副本中很能苟的好人一枚。陆岭南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会觉得他周身笼罩着一层「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沉稳感,似乎很不近人情,但偶尔又看到他热情得很,让其他进入游戏的人捉摸不透。副本六:秋和花苑小区(上)01夏日正午,仓库外蝉鸣聒噪,我刚从七公里外的超市购买了些生活用品回来。站在门外掏钥匙时,树影间袭来一阵阵燥热的风,白衬衫被吹得黏腻在身上,手心里都冒着汗。我将购物袋放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瓶,拧开盖子后仰头便是一阵狂灌,这才觉得内心的燥热消散了些。走进卫生间,额前的汗顺着发梢滴落了下来,我打开水龙头,弯着腰洗了把脸,就在这刚觉得周遭凉快了些后没几秒,我只觉得四周又是一片热气扑来,且这屋外蝉鸣声像是猛地被拉近在耳廓,直在我头顶喧嚣。满脸是水的我蹙了蹙眉,眯着眼想要抓墙上挂着的毛巾,抬手却摸了个空。我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不再是卫生间的那面镜子,而是……我竟然在一个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的老式住宅小区中。 这个小区的绿化覆盖率挺高,满是遮阴的高大树木及灌木丛,但看样子并不常被修剪,一眼望去我只觉得异常的蓬乱,飞绕在其间的蚊虫更是多。我环绕了一圈,这整个小区空空荡荡的,除了……我面前出现了四个人。我向他们走了过去,这三男一女表现得都相对镇定,看样子应该是没有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新人。“你们好……”我上前去打了声招呼,“我叫张羡琢。”“你好,我叫齐悦。”唯一的女生冲我点了下头,她齐肩短发,穿着身干练的职场装。“你好,高志山。”离我最近的这个男人身材壮硕,一头利落的短发,看样子是个平日里爱健身运动的。而另外两个男人,其中那位看起来比较成熟的一直盯着我,他身形高瘦,在和我的目光对视上后冲我点了下头,我看了眼他的手腕,空荡荡的。而最后一个男人……不对,应该是男生,看样子顶多大学毕业。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少年身高腿长,黑色碎发遮在眼前,皮肤白皙清透,他迎着我的目光看向我,眼眸深邃,五官立体又精致,我心里暗自猜测保不准是本土混其他国的。此时,我的面前适时出现了一块屏幕,耳边也响起了那熟悉的机械电子男音。“张先生,你好,我是你的任务派发员NX309,欢迎来到秋河花苑小区。”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字,“你的身份为秋河花苑小区新的物业客服管家,秋河花苑小区内共有单元楼50栋,一栋内有10户人家,房间号分别为101、102、201、202……小区有南门、北门,因疫情防控南门关闭。因为小区建造年月已超过二十年,设施设备过于老旧,同时也因为前物业的不作为,导致有很多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你们的任务是在这新物业托管的五天内,处理业主们的报事、解决小区内发生的各种状况,在最后一天获得业主们的好评,报事单完成量需要超过百分之八十,即可成功通关。”“张先生,游戏明天开始,今夜你可以好好休息,祝你好运。”NX309一如既往地不给我提问的机会,直接切断了屏幕。我们五个人接收完任务信息后,从小区北门的保安亭中走出来了一位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他背着手迎了上来,腰间别着的对讲机里电流‘滋滋’响。“你们是新来的物业管家吧?”保安大叔问道。我们一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应和道,“是的。”“那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物业管理处。”保安大叔将对讲机放在嘴边,“巡逻岗,巡逻岗,我带新的物业管家去物业处报到,你多盯紧点北门。”话音刚落,对讲机里传来另一个男声,“好的,巡逻岗收到。”“你们记着这条去物业的路啊,下次忘了我可没空再带你们重走一遍。”保安大叔走在前头,头都没回,厉声冲着我们说了句。“好的,好的。”我们五个人跟在他的身后,小碎步地跟着。一路上我观察了一下这个秋河花苑小区,小区楼栋的外墙墙皮脱落严重,牛皮癣一样的小广告在路灯上、电箱上贴得到处都是,道路并不平整,路两旁坑坑洼洼的,每个楼道口还堆积着不少杂物,老旧的自行车靠着墙面,车把、车垫上看样子都蒙了好几层灰。那位成熟些的男玩家走在我的身侧,我瞥了他一眼,他也正巧回看了我一眼。“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周溪阔。”他答,“挺好听的。”我说,走在我们一旁的高志山也点头道,“比我的名字好听多了。”就在这时,前方路上不知为何横着半棵被拦腰折断的树,保安大叔回头冲着我们喊了句,“哎,来两个人,把这棵树搬一下。”听到这需要体力的活,身材壮硕的高志山连忙举手道,“来了!”他又扭头望了我一眼,目光仓促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接着将视线落在了周溪阔身上,“走吧,小周,咱们去帮忙。”周溪阔跟着他走上了前去。我:“……”那位年轻的男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的,他冷不丁地开口问了我一句,“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我闻声看向他,他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个子倒是挺高的,一身衣服也穿得规规矩矩,衬衫纽扣都扣到了最上头那颗。此时他正目不斜视地看着高志山和周溪阔弯腰搬树,“对哦,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你叫什么?”我笑着看着他问。“陆岭南。”他转头看向我,眯起双眼冲我微微一笑。“三三,好久不见。”他冲我挑了个眉。我:“……”我的笑容滞在了脸上。他又问,“我的名字就不好听吗?你怎么从来不夸我的名字好听?”我:“……”我:“好听,特别好听。”那半棵断树被移到了路旁,保安大叔回头冲我们解释着,“应该是昨天下的那场大暴雨,风特别大,把这棵树都吹断了。”他停顿了半秒,后抬手指向了前方角落的那道铁门,“物业处从这个门进去就是了,你们去吧,我还得回去站岗,就先走了。”和保安大叔道别后,我们五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物业处。要到达这里,北门当做起始点的话,首先要右拐经过一条杂乱的灌木小道,走到尽头,再看到一座凉亭后左拐,这时能看到小区的公园一角出现在视线的右边,再寻着路上的石砖一路向前走,走到一片绿意盎然的灌木后,从角落的铁门进去就可以了。物业处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碎纸片及灰尘,墙上的电子屏幕还被人喷了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的黏腻物,屋内一阵腐烂的臭味,而另一边的墙上则用钉子挂着两本册子,高志山走上前去抬手翻了翻,说道,“好像是和物业管家工作相关的信息,有些类似于新手教程。”而在墙角处有一扇门,门上写着‘工作人员休息处,外人误入’,齐悦捏着鼻子推开了门,里面是套三室一厅。“那就只能你们四个男生分两个房间了。”齐悦挑了个面积最小的房间说,“我就一个人,住这个小的吧。”高志山和周溪阔对视了一眼,高志山问道,“小周?”周溪阔点了下头,“行。”陆岭南也瞧了我一眼,问道,“小张?”我点了下头,“……行。”大概把物业前厅和住处都熟悉了一圈后,我们一行人开始很有默契地打扫起了卫生,陆岭南拿走了我手中的扫把,和我说,“你要不把墙上这个物业管家工作的册子念一遍吧,正好都听听。”一旁拿着纸巾踩着凳子擦电子屏幕的齐悦也同意道,“对,张羡琢,你念一下吧,大点声。”我抬手翻了下第一本册子,念道,“物业管家手册……住户业主打来物业的电话需要在三声内接听,在业主说话后,要回复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接着是……小区公共区域比如车库漏水、楼道灯损坏,需要报事给工程师傅去查看;小区内环境脏乱,需要报事给保洁阿姨去查看;小区内有可疑人员逗留,报事给保安人员、巡逻岗去查看……物业管家需要自行斟酌事情严重程度并跟随师傅一同去现场查看,督促师傅完成报事。然后这最后写的是,物业托管期内有些事能做,有些事不能轻易答应业主,比如让修补外墙这种需要很多维修基金的工程,不能答应业主报事……请管家们自行斟酌。”高志山听完后笑了声,“这把看起来很正常啊,不就是来物业工作五天嘛。”而一旁在翻第二本册子的周溪阔摇了摇头,说道,“先别那么高兴,这上面写的事情可没有那么简单……”“你那本上面写啥了?”高志山扬声问道。“这本好像是上一个物业留下的业主报事单汇总……奇怪……里面的字迹有些被人擦掉过,往后翻翻还有页数被撕掉了,等下,这一条能看清楚写的是什么,我看看……我的手没了,似乎是丢在了公园里,但我去公园找的时候没找到,请物业帮我调监控查看是谁拿走了我的手……报事记录显示这条已完成,业主满意度五颗星……”周溪阔读完后,看着我们,面色不佳。“什么丢了?手?”齐悦从椅子上下来,不可置信地跑过来翻了下第二本册子,在确定周溪阔读得确实没错后,紧张地看向我们说,“确实是手。”一时间,我们五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没事,打起精神,明天游戏才开始,一会儿收拾好后,我们可以去小区里看看,先熟悉一下。”我提议道,气氛这才有些缓和。陆岭南拿起前台桌上的电话听筒放在了耳边,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他又将话筒放下了。我走到他的身边,电话旁是一台电脑,“能开机吗?”我试探着伸手按了下开机键,电脑屏幕亮起,没一会儿,桌面便显示了出来。整个桌面上只有一个文档,点开后是已经制成的报事单表格,我尝试着打字,表格却无法编辑。就在这时,墙上的电子屏幕突然打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和电脑连接在一起的,这电子屏幕上显示着‘报事单进程’五个字。“电脑和电话应该是明天游戏开始后才能使用。”高志山走过来后,弯腰看了眼文档,说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分下工?”“分什么工?”周溪阔和齐悦也聚了过来。“刚刚那个册子里不是写了吗,什么工程报事、保洁报事、保安巡逻岗报事,都要我们跟着师傅一起去现场查看,还有坐在前台接电话的,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分下工?”高志山眼神询问着我们的回答,“可以,等一会儿我们先去小区内转一圈,回来后再商讨一下吧。”我说。大家都表示同意后,又都散开了。02打扫完物业处后,太阳还未落山,晚霞挂在天际。我走到屋外,将簸箕中的灰尘倒在了大垃圾桶中,这时一阵晚风打着旋儿吹来,一瞬间尘土飞扬,我下意识地背过身去捂住了口鼻,余光中看到陆岭南也跟着我走了出来,他站在我的身后,正抬手在挥眼前的浮尘。“三三。”他唤了我一声。“怎么了?”我应声问道,将扫帚和簸箕放在了一旁。他向我伸来了左手,露出了衬衫袖口手腕处的那根金丝红绳。“……和我牵牵手吧。”他轻声地请求道。“啊?你这是怎么了?”虽疑惑,但我还是下意识地将手往衣服上蹭了两下,便听话地伸出右手握住了他。“你俩干嘛呢?”正巧出来扔垃圾的高志山视线落在了我俩犹如甲方乙方见面时的标准握手动作上,不解地问道。“啊……在自我介绍。”我忙缩回手,笑着回了他一句。“自我介绍?刚刚不是介绍过了……”高志山嘴里嘀咕着回了屋内,下一秒又伸出头来和我们说,“已经收拾差不多了,咱们准备出去吧?”“好的,马上进去。”我点头应道。陆岭南的左手收回垂在了腿侧,他面上看起来有些失落。“你怎么了?”我向屋内张望了一眼,确定没人会再出来后,便贴近了他,双手探着摸向了他的手心。“就因为没夸你名字好听?”我在脑中左思右想,除了这个也想不到其他他会不高兴的理由了。“……不是,就感觉你这次见到我没有那么高兴。”我闻言愣住,属实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我耐心地和他解释着,“你看我俩这一下午除了现在,还有独处的时间吗?”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他说的,想问问他上一把最后如何了,想问问他和我分开后又独自参加了多少把游戏,想问他在游戏里吃没吃饱……但总觉得这个场景这个时间不是可以用来促膝谈心的。“等晚上好吗?”我捏了捏他的手心,安抚道。陆岭南忙不迭地点头:“好,那晚上你要让我看看你有多高兴。”我:“……”总感觉掉进了什么坑里。就在这时,小区内道路一侧的路灯顺势亮起,我抬眼看向主干道,这秋河花苑小区的路灯因为长时间无人更换灯泡及维修清理,一排十盏里起码有一半是坏的,这就导致整个小区有半个都笼罩在黑夜之中。我和陆岭南转身准备进屋,身后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察觉到异样后,我扭过头去,目光落在了前方那盏坏了的路灯下,那里此时黑沉沉的,什么都看不清。不知道是我的第六感还是什么,我总觉得那里有一道视线在紧盯着我。“怎么了?”陆岭南也扭过头来,他的视线越过我,也看向了那同一处的地方。“是谁在那儿?”我大声冲那边的方向问了句,心里开始泛起一丝不安。“喵……”那团漆黑之中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猫叫,接着便是一阵淅淅飒飒,似是它在灌木丛中穿梭的声音。“原来是流浪猫……”我放下心来,嘀咕了一声,和陆岭南对视了一眼后,转身将扫帚和簸箕放在了墙根处。高志山在抽屉中发现了一把大锁和对应的钥匙,正好可以用来锁住物业入口处的铁门。于是我们一行五人将门锁好后,站在了小区内的主干道上。“我们先沿着这大路走吧,今天晚上应该很安全,我们尽量多转悠转悠。”高志山视线环绕了一圈,双手叉腰说道。“那要不分开走?五个人一起的话太浪费时间了。我刚在墙上手册的最后发现了一张小区地图,这小区一共五十栋楼,一排是十栋,也就五排而已,咱们要么就一人一排?”周溪阔提议道。“我不太敢自己一个人……”齐悦摇了摇头,连声说道,“这路灯要是都是好的也就算了,这……这一团黑我一个人真的不行……”“我也不敢一个人。”站在我身边的陆岭南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我看着他一脸面无表情、不以为意地样子,心想你面上倒是好歹装一下‘害怕’啊。“……那这样吧,你和张羡琢就第一排第二排,然后齐悦和高志山第三排第四排,我一个人跑得快些,我就去最后一排看看。咱们逛完后就物业处集合,分享一下看到了什么吧。”周溪阔看着陆岭南说,大家都点头同意后,我们三组就沿着不同的方向分开了。这小区都是低楼层,按照任务信息中所告知的,一栋十户人家,一共五层,一层两户,看样子没有安装电梯。我和陆岭南准备先走到北门这个起始点处,这一路上一个人都没见到,抵达北门时,我以为保安亭中会有值班的保安,但此时也是一个鬼影都没有。我试探着抬手推开门,看到桌上有一本保安日记,但翻看后,发现里面写的文字全被圆珠笔划掉了,就像是写这些字的人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记录了什么一样。此时抽屉里传来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我拉开,发现里面是今日带我们去物业处保安大叔身上别着的对讲机,下一秒,对讲机中一个男声响起,“夜班巡逻岗打卡,已处理可疑人物半名,继续巡逻中。”我看向陆岭南,“可疑人物……半名?”“拿走吧。”陆岭南提议道,他抬头看了看保安亭的上方,“没有监控”。我将这个对讲机揣进了兜里。走出保安亭后,我站在小区北门道闸升降杆处张望了一番,这入口处外一片黑漆漆的,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只有这个秋河花苑小区一样。我们俩从左侧的001号楼栋开始查看了起来,进入楼道后,头顶的声控灯突兀地亮起,昏黄昏黄,盯久了会头晕。“好奇怪……”我和陆岭南站在左右防盗门上都贴着白色春联的住户家门外,“春联为什么是白色的?”又爬了几楼,发现只要在门上贴春联的,这春联全部都是瘆人的白色,有些人家的门上甚至贴着白色的剪纸小人,一阵阴风从头顶碎了半块玻璃的窗户口中吹了进来,我猛地原地打了个激灵。我和陆岭南默默地退出了楼栋,后一连爬了三栋楼,发现皆如此。离开楼栋后,我俩准备去公共区域转悠转悠。“刚刚那个手册里说,物业管家需要跟随师傅一同去业主报事的现场查看,还要督促师傅完成报事,这些师傅在哪里?以及要是这些师傅不配合我们,不处理这些报事怎么办?毕竟这些NPC也不是都向着我们玩家的是不是?而且他们要都是人还好,就怕和之前一样,连NPC都不是人……”一路上,我将想到的问题噼里啪啦地都说出了口,陆岭南一直沉默着走在我的身侧,时不时地‘嗯’一声。“而且,任务说的是我们要在这五天内处理业主们的报事,在最后一天获得业主们的好评,报事单完成量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话,就可以成功通关……这听起来像是个集体任务啊,那岂不是大家可以一起通关?”我思绪飘到这里,顿时一怔。陆岭南停下了脚步,“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个……在和你分开后,我进入了四把游戏,其中有一把也是相当于集体任务,我随机挑选了一位玩家准备看看是否可以和她一起通关,但是……她在线索不足的情况下强行解答了副线任务,错误答案触发了死亡条件,导致我没试成。”“那还是有一定的概率的。”听到这些,我点点头,抬眸对陆岭南笑道,“算了,我现在也不是很执着于这个了……”陆岭南看着我,他没有立刻说话,但是眼底却微微一亮,他问道,“可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吗?现在确定了有概率能和别人一起出去,难道不高兴?”“是,以前确实总期待能和别人一起活着出去,想着在现实世界中能做个伴,一起讨论这个莫名其妙的死人游戏到底是什么,但是现在,岭南……”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我现在最期待的并不是离开这里,而是来到这里,至于原因,你知道的吧?”陆岭南表情微怔,后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红。我见他这样,忍着笑,右手牵住了他,温声又再次问道,“……你知道的吧?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啊。”陆岭南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对!是因为游戏有意思啊!你看,每一把游戏所在的场景都不一样,和旅游似的多好玩。”几秒沉默后,陆岭南‘愤然’地扭过了头去,我看着他的长睫毛簌簌,还因为刚刚激动大起伏的胸口,我忍笑都快忍不住了。我将牵着他的手送到了嘴边,低头蹭了蹭,柔声地说道,“逗你的……岭南,我是为了你,我想要再见你。”03“这小区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不正常。”我抬手挥了挥耳边飞绕的蚊虫,‘难道说是游戏还没开始的缘故?’我心里暗自猜测着。按理说这个时间段的住宅小区该是最热闹的,天刚刚暗下,热气退去,正是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时候,可现在四周却是什么声音都没有,静到出奇,就像是根本没有活人住在这里一样。我和陆岭南站在主干道上,抬头间又忽然意识到,除了路一侧的路灯亮着些微弱的光外,整个小区的楼栋全是漆黑一片,且没有一家住户是开着灯的。此时口袋里的对讲机发出电流声,但只‘滋滋’了几秒,对面的声音嘈杂却没有人声传来,看样子对方只是按下了PTT键,并没有对着麦克风说话。我将兜里的对讲机拿了出来,‘滋滋’声又响了几秒,但依旧没有人声,“他们会不会知道对讲机被我们拿走了?”我看向陆岭南,“要不怎么会一直按下PTT键又不说话,在试探我们?”陆岭南闻言未答,只抬手拿走了我手中的对讲机,接着食指按住按钮,对着麦说道,“巡逻岗巡逻岗,巡逻完无事就早点下班吧。”我:“?”对讲机三秒后传来人声,这声音听起来虽疑惑但也有一丝欣喜,对方语速快速地回复着,“巡逻岗收到。”陆岭南将对讲机揣回了自己的兜里,一脸轻松。我:“你是来这里当保安大队长的是吧。”绕了一大圈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之处,陆岭南便牵着我回到了物业处,此时其他人还没有回来。原本离开时还空无一物的桌上,此时摆着五套工作服,统一的长袖白衬衫和一条黑裤子,每套工作服上还有一块物业管家的工牌,上面写着我们五个人各自的名字。不知道是谁趁我们不在的时候进来的,我们的门明明锁了的……天气燥热,虽有小风徐徐,但经过刚刚一直换楼栋爬楼梯,衣服早就黏在身上快湿透了。我热得扯了扯领口,喉咙间有些干涩,边倒水边说道,“趁他们还没回来,咱们先洗个澡吧,要不一会儿还得排队用浴室。”陆岭南点头,“好呀。”喝完水后,我便脱下了上衣进了浴室。正当我在调节水温的时候,陆岭南裸着上半身推门进来了。我一惊,愣怔住看着他,手一时不知道是该捂脸还是该捂哪里。陆岭南却不以为然地伸手过来探了探水温,“水有些冷……”他边说边往淋浴间里挤了进来。于是我看着他,他看着我。陆岭南一脸无辜:“你刚刚说的,咱们先洗个澡的。”我:“……我没有说一起。”陆岭南撇撇嘴:“……我来都来了。”十分钟后,‘其实……有个人帮自己洗头发按摩还是蛮舒服的。’我眯着眼睛腹诽享受道,下一秒我猛地一睁眼,“哎!这里不许摸!”这澡洗得实在艰难。正当我俩下半身都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和刚刚回来的三个人迎面撞上。高志山正在喝水,见到这一幕差点喷了,他咳嗽了两声,看着我们问道,“是水不够是吗?”我立刻镇定地点头,回他,“是的,得节约着点用。”话落,高志山看向了站在自己身边的周溪阔,周溪阔默默地转过了头看向了别处。一旁的齐悦小碎步地跑进浴室,门关上前冲他俩说了句,“那我就先洗了哈,我洗快点。”我和陆岭南趁这时逃回了房间。房间不大,是标准的大床房,墙上的钟显示着23:12分,距离物业处的上班时间8点还有不到九个小时。我和陆岭南胡乱地擦干了对方身上的水滴,换上衣服后便开门出去了。高志山和周溪阔正坐在沙发上,看到我俩出来后,扬声问了我们一句,“你们刚刚前两排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我摇了摇头,又想起屋里床头柜上的那个对讲机,开口说道,“倒是在北门的保安亭里发现了一个对讲机,对讲机那边的夜班巡逻岗说他在巡逻的时候处理了半名可疑人物。”这时,齐悦从浴室里出来了,她拿着毛巾正揉擦着头发。“半名?”周溪阔听完我说的话,把这俩字又重复了一遍。“对,半名。”我点头,“你们呢?有看到什么吗?”我询问道。周溪阔看了一眼高志山,又看向我,接着语气有些不太确定地开口说道,“我去的最后一排路灯坏了特别多,对了,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中?我当时在那里查看的时候,总觉得四周有长着眼睛的生物在盯着我,一开始我以为是流浪猫流浪狗,但是……”他迟疑了一下。“但是咋了?你倒是说啊?”高志山见他说话说一半,有些着急地追问道。“但是吧,在南门那里有一大块公告栏,上面贴着一张告示,写着小区内流浪者已经处理完毕,业主们可以不用再担心在小区中受到流浪者的攻击。流浪者这三个字听起来怪怪的,你们说这流浪者是猫是狗还是……人?”周溪阔忐忑不安地说道。“我刚刚也有这种感觉……”齐悦走了过来,坐在了沙发边。“啊?那你刚刚怎么没和我说?”高志山转头看向她,“我以为是我的错觉。”齐悦挠了挠头道,“我第六感挺准的,我总觉得那不是流浪猫狗,反正是一个要比猫狗大许多的生物,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人。”周溪阔忽道,“肯定是人。”高志山懊恼地搓了搓手,说道,“不知道这物业处有没有手电筒,明天白天我找找看。”我们五个人聊了一会儿,把大概获取的信息都分享了之后,被墙上的钟‘咚咚咚’响了三声打断,抬眼一看,指针已经指向了十二点整。“到第一天了。”高志山站起了身,他展颜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加油吧各位。”大家互道晚安后,都各自回了房间。我和陆岭南的房间有一扇窗,我推开窗户望向窗外,屋下是一片灌木丛,空气里满是草香味。我伸出脑袋左右看了眼小区此时空无一人的主干道,突然间听到灌木丛里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往我这边而来的,我眼疾手快地迅速关上了窗户。就在窗户关上的那个刹那,这个声音又忽地消失了,但立在窗前的我总觉得,眼前底下这黑漆漆的一片草木中,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我,我心跳快到像是在打鼓,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唾沫。我拉上窗帘,躺在了床上,门外传来了高志山趿着鞋的踢踏声和他不知道在吹哪门子的口哨声。陆岭南将我丢在椅子上的浴巾叠好后,才爬上床来。他侧着身子睡在我的身边,盯了我好一会儿,正当我以为他又要开口说些会让我脑子里出现六个点的话时,他只轻声的嘴里呢喃了句,“晚安,三三。”他闭上了眼睛,睫毛长长的在微微颤动,刚洗完澡的面颊白白净净,胸口因为沉稳的呼吸一起一伏,我心中感觉到了一丝安宁。我往他的身侧挪近了几分,陆岭南像是感受到了我的靠近,他将脑袋往我这边蹭了蹭,贴近了我的额前,他的呼吸扑在我的下巴上,有些发痒。“岭南……”我小声地唤他,“嗯……”他鼻腔里应了一声。“睡吧,晚安。”我安抚着。04一整夜都在做混乱的梦,一片白茫茫的须臾之中,除了我,再无他人。四周的雾气在渐渐向我靠拢,我的下半身却像是被灌了铅般,一步都挪不动。“岭南……”我双唇艰难地开合,呼出的气冒出了白雾。前方一片雾气飘远消散,其中出现了一位背对着我的身影,朦胧之间,我只见这个人在缓慢地下跪,他的上半身没有衣物遮挡,整个后背都是被鞭打以至结了痂的血痕。他的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头低垂着在颤抖,那薄薄一片的肩膀如同一刃可怜兮兮的刀刺在了我的眼底。我只能这么望着他,他的腰不断地因疼痛而佝偻起来,之后整个人的上半身跌落贴在了地面,他的胸腔中发出了闷哼的一声。他想要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前额顶在地上,臂膀上青筋虬结……却终是徒劳,他太累了,他闭上了眼睛。头顶突然有个遥远的不带任何情感的机械男音响起,“玩家陆岭南,死亡。”下一秒,梦境开始坍塌,须臾转瞬被黑暗吞没。我猛地睁开了双眼,胸口大幅度地在起伏,陡然间从睡梦中惊醒,一时间有点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我抬手摸了下额前,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窗帘刚刚透出些晨光,我稳稳神,从床上坐了起来。已经起床穿好物业工作服的陆岭南走到了我的身边,他抬手摸了摸我的脑门,触感传来了一阵清凉。“怎么了?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我摇了摇头,抬眼看向了他,他有一双漂亮且毫无遮拦的眼睛,他的嘴角在笑,笑出了一对浅浅的梨涡,脸色却瓷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一如我第一次见到他。我垂下眸去,将他的手攥在了手里,‘还好……还好……’我心里呢喃着,这才安下了心。我俩走出房间时,餐桌上已经有了热气腾腾的早饭,高志山正站在桌边往碗里盛粥,见我俩出来,将手中的碗一扬,“整一碗?”吃饭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指向了七点半,距离物业处上班还有半个小时。“一会儿谁坐在前台接电话?”高志山咬了口馒头,嘴里鼓鼓囊囊地说。“我吧,我在现实中的工作就是医院前台,怎么着也会熟练一点。”齐悦道。“对了,那些师傅呢?什么工程师傅保洁师傅的……”我问。“可能一会儿八点就出现了。”周溪阔接上了我的话头道,“这样吧,五天时间,咱们一人轮一天做前台吧,也不能总让你来接电话,是不是?”“……好。”齐悦估计心想你以为做前台接电话是什么轻松的好事呢。七点五十五,齐悦已经打开电脑,坐在了前台前,她的面前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那句:住户业主打来物业的电话需要在三声内接听,在业主说话后,要回复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她开口出声念了几遍,顺了顺口条。五分钟后,墙上的挂钟报时声响起,与此同时,液晶屏幕上的‘报事单进程’五个字也开始字体滚动运作起来。电话声响起,齐悦紧张地吞咽了一下,连忙将话筒接起放在了耳边,“您……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几秒,接着是一个听不出情绪的女声开口,“我是034栋的,我们楼栋前那片灌木丛啊,特别脏,好多垃圾,你们物业怎么也不让保洁来清理一下的?我早就给你们打过电话反映了,都多少天了,之前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臭气熏天,你们还想不想要我们接下来的物业费了?”齐悦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女士,我们这边现在就派管家去看一下,给您打扫干净。”“快点啊,这次要是再唬我,下次我直接就去你们物业处找你们了。”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是034栋?我去看看吧。”高志山主动揽下了活,他刚走出大门,一阵惊呼声响起,门外竟站了四个人,这四个人两人为一组,穿着各自的工作服,看样子就是那任务中的工程师傅、保洁师傅。可奇怪的是,这四个人印堂发黑,面色土灰土灰的,甚至是身上有些发暗的斑点,人的四周都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高志山吓得不敢细看他们,只随手指了下站在前头的那位穿着白色保洁工作服的保洁师傅说,“那个……师傅,一起去下034栋吧。”保洁师傅紧盯着他,也不吭声,只点了一下头。齐悦编辑了表格,将第一件报事情况写进了电脑中,下一秒,墙上的屏幕里也出现了这条报事,进程显示‘未完成’。我和陆岭南此刻还在物业的小仓库里翻找有没有能带在身上的东西,特指手电筒,这个仓库看样子很久没有被清理过了,满是蜘蛛网和灰尘,我从一堆A4纸下面的箱子里找出来了两个小手电,打开开关,灯光很微弱。就在这时,第二个电话响起,齐悦接通后,连连答应,“好的……好的先生,您先别着急,我让我们的……”齐悦抬眼看了下周溪阔的名牌,又接着说,“我让我们的物业管家周溪阔去陪您,好的,嗯好,再见。”挂断电话,敲击键盘声响起,齐悦和站在自己面前的周溪阔说,“048栋402号业主家的狗丢了,你去帮他找一下吧,这个应该就不用什么师傅陪同了吧?”周溪阔一听是找狗,心想那倒是挺正常的,忙不迭地就出门去了,果不其然,他到门口时看到那剩下的三个人也倒吸了一口冷气。第三个电话响起,“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齐悦已经有些熟练了,陆岭南冲我扬了扬头,“该到我们了。”“嗯好的,我们现在就派管家去您家看一下。”齐悦见我俩从屋内出来,手中的话筒还搁在耳边,眼神示意陆岭南,“好的,先生,嗯好,再见。”挂断电话,齐悦开口说,“去下028栋的501,业主说他家的水管堵了,让带着工程师傅去看下。”话音未落,第四个电话又响起,“好的,也是028栋是吗?好的,我们这边现在就去。”齐悦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那个,张羡琢,你也去吧,028栋的402号业主说他们楼栋下的车库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人随地小便,让保洁去清扫一下。”我和陆岭南两人走在前面,那两个犹如僵尸一般的工程师傅和保洁师傅则默不吭声地跟在我们的身后,我扭头不经意间地用余光瞄了他们一眼,就发现他们在死死盯着我俩的后脑勺。028栋的楼下,陆岭南提议让我先陪他一起去水管堵了的业主家,之后他再陪我去车库,第一天还摸不清游戏里NPC的套路,两个人结伴总归要安全一点。我们四个人一前一后地走上了楼梯,站在贴着白色春联的501号房外,陆岭南用食指骨节敲了三下门。打开门的是一位穿着睡衣,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他眼眶深陷,黑眼圈似是病入膏肓般,乍看还以为他半个月没睡过觉了。他面无表情地侧过身去,让我们进了房间,后抬手指了指厨房,说,“就那,水管堵了,几天下不去。”工程师傅倒是像习以为常,听到这话后点了下头,便走进了厨房,我和陆岭南跟了过去,我只看了一眼,胃里便是一阵翻江倒海。这水池子里,满是鲜红的液体,闻起来一股腥味,“这是下面反上来的水吗?”我问。“……是吧,不知道。”业主男人似是不想回答,扭过了头去。工程师傅拿出包里的工具,敲敲打打修理了起来,我趁这时观察了一下整个屋子。像是七八十年代的中国老式装修,每一件家具都上了年纪,像是都有了自己的灵魂般,它们的身上都盖着一层花布。整个房间似是背阴,透不进阳光,方方正正的,有些异样的扭曲,看久了心里发怵。这时,像是一个人双手双脚着地学蜘蛛爬行般,从我眼前一闪而过,他从最左边的侧卧爬进了右边的主卧,脚步声‘哒哒哒’地,这个人躲在了门缝后,他在盯着我。“您家是有小孩子吗?”我开口问道。“没有,只有我爱人,和我。”业主看向我,语气低沉。就在这时,主卧里那个人偏出了些身子,我这才看到,这哪里是学什么蜘蛛爬行,她分明像是跳舞下腰一般,头朝下、两手手掌撑地,整个身体呈拱桥状。她瘦得仅剩骨头架子,以这种怪异扭曲的姿势看着我,慢慢地……慢慢地……她对我露出了笑容,不似正常人露出八颗牙齿的笑,而是,她将上下牙齿都露了出来,以极为诡异的笑容看着我。我连退三步站回了陆岭南的身边。水池里的肉糜血水渐渐通过水管通了下去,“修好了。”工程师傅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对业主说,“下次再吃,别将头发扔进水管里,否则还会堵。”“好的。”这业主似是知道他在说什么。‘头发?’我心中的疑惑,‘什么头发……吃什么东西会有头发?’我和陆岭南从屋里走到门外,中年男人并未道谢,只瞥了我一眼,便关上了门。下楼梯时,走在前面的工程师傅随身背的包里不断地往下滴液体,我拍了拍他的肩,手指了下他的包。他垂下头,将包掀开,我朝里望去,里面是一整包的头发,黑丝如麻,其间还掺杂着一些说不清的白色浆状物。陆岭南下意识地便把我往他身后一拽,我再看向工程师傅,他的面上和刚刚那位女业主脸上的笑容一样,上下牙齿皆露出,正在盯着我,无声地笑。05我被陆岭南拽向身后时,胳膊肘不小心打到了保洁师傅,一般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都是下意识地躲开,但他却站在台阶上丝毫未动,就像是街边服装店橱窗中那僵直的人偶般。我回头看向他,他也正回看着我,面上依旧是无表情,身体像是并不吃痛,也并不觉得此时此景怪异在哪里。工程师傅见我移开了视线,目光落在了挡在我前面的陆岭南脸上,他那原本还在兴奋的笑容,在和陆岭南对视上后,明显一发怔,嘴角立刻收了收。都不需要看,我都能想到陆岭南看着这个NPC面上那嫌恶的表情,似乎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变成什么身份,看向除了我以外的人,他的眼神中多是冷漠占了大部分,甚至是还带着些厌恶、腻烦。果不其然,工程师傅在下一秒略有些悻悻然地低下了头,他鼻腔里闷哼着,老实地把背包背好,快步地往楼下走去,到了楼道口后连头都没回,拐了个弯便溜走了。028栋的车库里一片漆黑,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雷声渐响,一阵轰隆隆。保洁师傅抬手摸向一边的墙壁,接着头顶的白炽灯闪烁了两下后亮起,整个车库只有我们头顶的灯亮着,其他的应该和主干道上的路灯一样,常年无人修理更换,都坏了。透过这昏暗的光线,我只瞧见这地下车库满是灰尘,墙角依稀像是堆了好几辆废旧的老式自行车还有散落了满地的垃圾,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光亮,角落更是有‘吱吱’声仓促间响起,几只硕大的老鼠慌乱中逃进了另一片黑暗里。“报事的业主说,这车库里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是有人小便。”我四下看去,蹙着眉,小幅度地耸鼻子闻了闻,“……你们有闻见吗?”我问。这车库里只有经年累月无人打扫遗留下的灰尘土气味,倒是没有业主说的那股尿骚味。陆岭南摇了摇头,他抬眸看着一直沉默寡言站在我身后的保洁师傅,扬声开口道,“你把这个车库打扫一遍,打扫干净应该就什么味儿都没有了。”他边说边缓慢地走到了我的面前,挡住了这个师傅看向我的直挺挺的视线。左侧传来了一阵响动,我循声望过去,只见到几个易拉罐从黑暗中被丢了出来,“是谁?”我大声地问。“是流浪者吧。”一直闷不作声的保洁师傅倒是替那片黑暗回答了,此时他慢慢地弯下腰,背快要呈一条直线,他的眼睛盯着我们的左侧,嘴里开始不断地小声冲那片漆黑处唤着,“吱吱,吱吱……”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早上从物业仓库里找到的手电筒,打开按钮后,亮光微弱,我抬脚想要走近一些,盘算着用手电筒照一下这流浪者到底是什么生物。就在我刚刚往前没走两步时,阒然之间,又有一个易拉罐被丢了出来,丁零当啷地落在了我的脚边。是在不满我的靠近?还是想进一步勾起我的好奇心?正在我思考是否还要进一步时,只感觉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我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刚刚还离我几步之遥的保洁师傅,不知道何时已经快要紧贴住我的后背,而我根本没有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也是在这一刹那,陆岭南顺势拽紧了我,接着对着我身后像是瞬移般过来的保洁抬腿便是一脚,丝毫没有心理准备的保洁,下一秒狠狠地撞到了一边的墙壁上。他的肩膀受到撞击后立刻耷拉了下来,整个脱落的右臂从长袖里钻出,指尖堪堪都要触碰到地面了。“我靠……还真是人偶啊……”我看到这一幕,脑子里迅速回忆了一遍跟了我们一整天的工程和保洁这两位师傅的状态,可不就是会动会说话的橱窗人偶嘛。这保洁缓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四肢腹腔都没有弯度,呈僵直的直线型,他关节发出卡合的‘咔哒’声,此时以一种怪异的站姿看着我们。我心生不妙,忙拽着陆岭南便往楼梯口跑,走到拐角处我又想起了今天的报事任务,“他这手还能打扫吗……”我嘟哝道,蹙眉看着底下那身体背对着我们,但脖颈上的头颅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面对着我们的保洁师傅。陆岭南听罢,不合时宜地笑了声,“可以吧,我又没把他另一只手卸了。”车库顶的白炽灯接触不良地闪了两下,接着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我又听到了易拉罐的声音……我抓着陆岭南的手三步并作两步逃出了楼栋。“车库里怎么还会有流浪者?公告栏上的告示不是说小区内的流浪者已经处理干净了吗?”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了主干道上后才慢下了脚步。“应该只是清理了地面上的流浪者。”陆岭南这一路被我拽得,衬衫扣子都崩开了几个。“对讲机呢?要不和保安说一下,车库里还有流浪者,让他们那个什么巡逻岗快去处理一下。”我抬手伸进陆岭南的裤兜,指尖触碰到一个硬的东西,以为是对讲机,下一秒猛地发现不是,又慌乱地抽出了手。“你故意的吧?”陆岭南问我。我:“……”真不是。“巡逻岗可能也是和保洁是一样的东西,暂时先不要透露出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为好。”陆岭南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将对讲机掏了出来,塞在了前面的口袋中。“现在放前面了,下次可以光明正大地摸了。”我:“……”我许愿没有下次。“你俩处理完报事了?”身后传来了高志山的声音。“嚯,你这衣服怎么搞的?”我问道,高志山整个白衬衫上都是大片的污渍,还有些发了黑的暗红色,就连裤腿上都沾着些说不上来的暗色。“别提了,那灌木丛里哪里是什么垃圾啊,全是碎掉的血肉残渣,那味道真的我差点都吐了,保洁也完全听不懂人话似的,就在那边扫地,我只能自己徒手把这些东西清理掉。”高志山埋怨道。“血肉?什么血肉啊?别告诉我是人……”我诧异地问道。高志山摇了摇头,“不是人,是老鼠,好多老鼠,不知道是被流浪猫还是什么东西……”他咽了口唾沫,“撕扯成了肉块,又因为长时间不清理,那些肉块上都有蛆了。”“……辛苦你了。”我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才看到肩膀上也都是血渍,又缩回了手。三个人一起回到了物业处,齐悦正坐在前台双手敲击着键盘,见到我们回来了,赶忙脑袋冲着墙上的显示屏扬了扬,“没时间休息了,又来了几件报事,快点挑挑去吧,趁下班前能完成几件就再完成几件,我怕明天报事更多,到时候越积越多。”此时屏幕已经分成了两个部分,左边是已经完成的报事,而右边则上下滚动着未完结的新报事。“周溪阔可以啊,帮业主找到狗了?”高志山瞥了眼已完成的报事,刚刚我和陆岭南的两件现在也已经显示了已完成,我脑中适时出现了保洁师傅甩着右手臂用左手扫地的一幕。“嗯我看看……”高志山看了眼滚动的报事单,抬手指了一条,“我去这家吧,门窗关不上,仓库里有螺丝刀的是吧?”“你要螺丝刀做什么?带着工程师傅去不就好了?”齐悦问道,她今天一整天都坐在物业处,还没有出去看过那几位工程师傅、保洁师傅,所以还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甚至都不是人。“算了,那些师傅都和听不懂人话似的,一般门窗关不上都是合页螺丝松动,我带上十字口螺丝刀去给他拧拧就好了,实在不行就再回来找工程师傅吧。”高志山边说边往仓库里走。“你俩呢?别愣着了,赶紧挑一挑去吧,哎对了,你们看到周溪阔了吗?明明都显示报事已完成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去哪里歇着了吧?哎这人……”齐悦瘪了瘪嘴,疑惑地猜测道,“你们要是一会儿看到他,让他赶紧回来,这么多任务呢,哪能摸鱼呢。”我挑了个帮老年住户换家里电灯泡的报事,陆岭南则是选了个需要邻里之间互相协调的报事。“你那条是楼下的业主打电话过来,说楼上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挂东西,这个东西被风吹的经常会撞到他们楼下阳台的封闭窗,碰撞声音太大让人睡不着觉,最好去协调一下。”齐悦解释着。“找到了,你们俩挑好了吗?一起走吧?”高志山推开门,手里拿着好几把维修工具,一副以后再也不需要工程师傅,准备全靠自己的模样。“齐悦,周溪阔去的几栋几户?”临走前,我多问了一句。“我看下,是048栋402户。”齐悦说。“怎么了?他还没回来?”高志山出声问道。“没呢,他的报事是第一个显示已完成的,但是到现在都没回来。”齐悦说。“奇了怪了……摸鱼去了?”高志山挠了挠头,“走吧走吧,一会儿顺便找找他。”他催促道。06时间不早了,高志山在拐弯处和我们匆忙分开,他脚下步伐未停,仰着头看路边的楼栋指示牌,跑起来时口袋中的螺丝刀相互碰撞,尖头隐隐约约地从袋口中冒了出来。前方五米远的路灯闪烁了两下后亮起,陆岭南驻足,视线越过那团光亮,看向黑暗的更深处。“咱们分两路吧。”我提议,我和他要去的业主楼栋正好是相反的方向,“我的报事只是帮业主换个电灯泡而已,应该不会花多少时间,到时候物业处见。”临走时,陆岭南小声叮嘱我,“不要靠近路灯下的光亮。”我虽不解,但碍于时间紧迫,也只点了点头和他道了别。“017栋201号。”一路摸索着找到了正确的楼栋,进入楼道后,我原地咳嗽了一声,头顶的声控灯却没有亮起。我从口袋中摸出手电筒,打开后,手电微弱的光亮仅能照亮眼前的一小半步路,业主家是在二楼,我脚尖探着楼梯一步一步往上走。三分钟后,一位手拄着拐杖,佝偻着腰的老先生给我开了门,他看到我来了,露出了仅剩两颗牙的笑容,“小伙子,是来给我替换旧灯泡的吧?”“是的,爷爷。”我满脸堆笑,对NPC亲切点总没错,“您家是哪个灯泡坏了?”我回头关门时并没有把门关紧,而是悄悄地留了一条缝。这屋子里有一股我说不出来的陈腐味,此刻屋内只有餐桌上竖着的一根白色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亮,而右边的客厅全部落于黑暗之中。——等等,我的视线一扫而过。这蜡烛插在碗中,碗里那鼓囊囊的白色,分明就是米饭,而碗边还有一双筷子。白蜡烛插在米饭里放在餐桌的正中央,旁边还有一双筷子,这怎么看都不算正常吧。“这里,在这间屋子里……”这老先生走到卧室门门口,示意我是内屋的灯泡坏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我站在玄关处的鞋架子旁,并没有跟着他往里走。这老先生见我不过来,扭过头看着我,声音沉闷地开口道,“小伙子,你怎么不过来?”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从未见过的新鲜事物一般,有些兴奋,一直在上下打量我。“您家其他的灯能开吗?”我扬起手电筒,照了照鞋架子上方,有一个玄关灯的按钮,我抬手按下,头顶的灯没有任何反应。“爷爷,您家玄关灯也坏了,会不会是跳闸了?您家的电闸在哪里?”我强作镇定,实际上右手已经试探着推了推身后的门,门半掩着。“没有那么麻烦,就是这个房间的坏了,你过来看,看一眼你就知道了,替换起来很简单的。”这老先生拿起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沉抑地‘咚咚’两声,似是不满我的多问推脱。窗外突然响起一腔雷声,“——轰隆!”手中的手电筒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我下意识地弯下腰去拿,却瞧见鞋架子下摆着的全是女式布鞋,这些布鞋上绣着年代久远的梅花,颜色暗沉,我只瞥了一眼,捡起手电筒便站直了身,脑中一个念头冒出,这个家里似乎还有一个人。“爷爷,家里现在是不是还有……”我的话还没有问完,窗外此刻闪过了几道蓝晃晃的闪电,炸亮间,我猛地看见餐桌那团烛光未照到的黑暗处坐着一个人,她也像是看见了新鲜事物一般,眼睛正在兴奋地上下打量我。她的嘴里在抿嚼着什么,刚刚插着蜡烛的碗边筷子赫然已经被她握在手中,而碗里的米饭,已然缺了大半。雷声再次响起,蜡烛被咀嚼,屋内仅剩的一丝光亮,熄灭了。偏偏在这时候,传来了拐杖‘咚、咚、咚’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似乎在朝我这边走来,离我越来越近,“你不进来要怎么替换我的灯!”他的声音怒不可遏。我向后退了一大步,一秒没有迟疑,‘啪’的一声把大门摔上了,拐杖声停在了与我一门之隔的地方。我生怕他又开门出来,转头就往楼下跑,其间攥了攥拳,手心里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刚刚要是听了他的话进了那间房,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这条报事岂不是完不成了……我蹙眉,整个小区此刻静得出奇,我靠边走在暗处,连连回头看,生怕看到身后有一个拄着拐杖的人出现。陆岭南叮嘱我,不要走到路灯的光亮下,我全程都是摸着黑靠着记忆回到的和他分开的路口,“他应该还没有回物业吧……”我准备去找他。站在两栋楼的楼下,我有些迟疑,这时,听到左边那栋的顶楼传来争论声,声音响起时楼道的声控灯也适时被唤亮。我三步并作两步大跨步爬上了台阶,来到顶层时,正见到陆岭南站在业主家门口,这业主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正厉声地冲着楼下嚷嚷,“谁他妈的没事找事给物业打电话敲我家的门啊?自己就不敢上来找我吗?”我站在楼梯口的拐弯处,陆岭南瞥见了我,他歪了歪头看向我,我耸了耸肩。“先生,邻里之间以和为贵嘛,大家在这个小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不是,都说远亲不如近邻,邻居间发生这些事情肯定是需要协商的嘛。”我瞄了眼陆岭南,心想这种费嘴皮子的活还是我来吧,别他一开口,把业主惹得更冒火。顶楼的业主打量了我一番,听到我软言软语,这才侧过身去,“不就是阳台晒了点腊肉吗?怎么就吵到他们家睡觉了?再说了,买个耳塞不就好了?”这业主的火依旧没有消去,还在喋喋不休地吐槽着。“把鞋套穿上,别脏了我家的地板。”这业主说到一半时,回头指着我们,又指了指鞋架上的鞋套,“好,好。”我听话地穿上了鞋套,听到身边的陆岭南猛地压了一口气下去,我拽了拽他的衣角,小声地嘟囔道,“忍忍。”阳台门打开,这业主口中所谓的‘腊肉’迎着风在不时地撞击着楼下的玻璃窗,‘哒哒哒’,声音频繁又清亮,这给谁听一夜都睡不着啊。“声音是有一点大啊先生。”刚刚阳台门没开时,是一丁点声音听不见,这门一开,声音吵得我瞬间头疼,‘敢情是你家隔音好,不管别人的死活是吧。’推开窗,我试探着伸手去拽吊腊肉的绳子,这绳子勒得我手指生疼,都没完全拽上来,“先生,能麻烦您开下阳台的灯吗?”此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只有顶楼的风夹杂着腊肉的熏味阵阵往我脸上刮。业主不耐烦地抬手摸向墙边的灯控按钮,‘咔哒’一声。——“!”吊着的腊肉被我拉上来了几分,我这才看清这哪里是什么腊肉,这分明是一具被风干了的尸体,全体通红像是被剥了皮,肌肉纹路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惊得没抓住手中的绳子,这腊肉又往下掉了几分,随着风,敲击楼下玻璃窗的声音又响起。陆岭南:“怎么了?”我半哆嗦着回头看向业主,陆岭南趁这时走到了我的身边,他抬起一根手指,绕着绳子便把腊肉往上提,等他看到那瞳孔已经被风干嵌在眼眶里的人脸时,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业主咳嗽了一声,制止道,“看完了吧?可以了吧?不就是腊肉吗?我现在不晒,我过年吃什么?”“可是先生,您也听到了,确实您家这个腊……肉他太高了,得有一米八吧!”我这话一开口,业主倒是笑了,“你怎么知道他一米八?咱家都是高个子,没一个低于一米八的。”——等等,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我一下子没法消化。可是今晚我的报事没有完成,陆岭南的再没有完成的话,这报事将会越积越多。“你们赶紧走吧,我要睡觉了,这腊肉我肯定得继续晒的,你让楼下那人买个耳塞算了,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打电话给你们物业,这么兴师动众的,是不是有毛病?”这业主又开始吐槽了起来。业主见我们不讲话,有些不耐烦了,催促着让我们离开,“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已经打扰到我的休息了。”说话间,只听见楼下传来‘嘭!’的一声,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我再看向陆岭南,他已经收回了手,阳台窗户上挂着的绳子已经消失不见。业主慌乱地左右望了眼,他冲到窗户边,脑袋往楼下看,陆岭南抓着我的手便往门口走。业主追了上来,手刚附上陆岭南的肩膀,就被他冷淡第一眼瞪地有些心虚,“你叫什么?陆岭南是吧,我要投诉你!你竟然!竟然把我的腊肉!你你你!”这业主感觉马上就要心脏病突发了,话都有些说不清楚,脸憋得通红,“你小心点!我马上就投诉你!我要你们物业给我个说法!”顶楼业主狂嚎声响彻在楼道间,我和陆岭南下楼梯时,楼下打电话给我们物业处希望协商这件事的报事业主打开了门,他生怕被顶楼的业主看到,只仓促地开了一条门缝,一个竖起来的大拇指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感恩物业!五星好评!”他压低了声,腔里带着喜悦,“多亏你们,今晚我能睡个好觉了。”回物业的路上,我揉了揉鼻子,刚刚那股熏味还盘旋在鼻间。我:“怎么办?这人要投诉我们。”陆岭南伸了个安逸的懒腰,完全不在意地说道,“只要不是报事,什么都好说,毕竟最后一天看的是报事单,不是投诉单。”顿了顿,他又说,“再说了,现在整个物业不就我们五个人,怕什么投诉。”我:“怎么突然感觉我们从受害者变成小区恶霸了呢……”物业处。齐悦见我俩回来,忙站起身唤我,“太好了,终于有人回来了,我要去上个洗手间,你们谁帮忙坐前台接个电话。”我瞧了眼报事单屏幕,017栋201号换旧灯泡报事果然还显示着未完成,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的这条没完成。这时,电话响起。陆岭南接通了电话,“你……”,你好两个字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咆哮声。“你们物业处有没有人管啊!你们那个物业管家叫什么陆岭南还是陆岭西的!把我的东西扔下楼了!我要投诉他!给我汇报给你们的领导!明天我就要看到他被开了!什么东西一群!”陆岭南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好的哦,已经上报情况了,请您耐心等待哦。”电话那头又噼里啪啦言语砸来说了一通,陆岭南右手撑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报事单,左手拿着电话筒,拉离自己的耳朵八丈远。我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小区恶霸,真不错。07挂断电话后,墙上的时钟指向了整点,物业下班时间到了。陆岭南站起身来,抬手解开了卡在喉结前的第一颗衬衫扣子,“是要洗澡吗?”我问。他解扣子的手停下,抬眼看向我,“怎么?今天也想一起吗?”话音刚落,还未等我开口应答,就见着高志山的身影从窗户前闪过,下一秒他便风尘仆仆地拉开门走了进来。“周溪阔还没回来吗?”一进门,他口干舌燥地就拿起前台桌上水被齐悦喝了大半的杯子,抬头一饮而尽,许是刚一路小跑回的物业,胸口还在小幅度的快速起伏。“没有。”我摇了摇头,陆岭南并未吭声,对我撂下一句,“我先去洗澡了。”便回了休息室。齐悦正从卫生间出来,和陆岭南打了个照面,她冲他点了下头后,探头看到高志山回来了,“周溪阔呢?”她上前问。高志山抬手挠了挠脑门,蹙着的眉头陷得更深,“我刚刚回来的路上,正好走到048栋,我记得周溪阔是去解决048栋402户业主的报事的,就想着去问问,看看这业主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顿了顿,他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了齐悦,“能不能再给我倒杯水,太渴了。”齐悦接过杯子,小跑去休息室接了水,高志山这时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我说,“喂,你今晚回物业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身后一直有人在盯着你看?”“没有,挺正常的。”我如实回答,回来的路上确实没有感觉到之前扔垃圾时身后那直挺挺的视线。“我之前也没察觉到,听到你们说的时候,我还纳闷,结果今晚我回来的时候,就走到咱们物业处前那第二根还亮着的路灯下的时候,整个后脊背都发毛。”高志山抬起手臂,手指了指那路灯的方向,“我总觉得,我们物业处几个人被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盯上了。”齐悦端来了两杯水,一杯递给高志山后,另一杯递给了我。我说了声谢谢,连忙接过,后将水杯放在了前台桌上。“后来呢?业主怎么说?”齐悦追问道。“……”高志山又仰头喝完,抬手擦了擦嘴角说,“后来我就去敲门,敲了好几遍,没有人应,但我明明听见有脚步的声音往门这边走了过来,我就又猛敲,我说‘业主您好,我是物业处的,想来问下您看到我同事了吗?就是来帮您找狗的那位姓周的。’之后屋里传来了一声狗低沉地闷吠,周溪阔的报事不就是业主把狗丢了吗?那看来他真的是在把狗找到之后才不见了的。”“你说的这些我们都知道啊,屏幕上048栋402户业主的报事是显示已完成的。”齐悦有些不满,“说到底,你还是没找到周溪阔去了哪……”高志山听到这话,摇了摇头,“不,接下来才是奇怪的事情。我敲门的时候,试探着喊了一声,小周你在里面吗?你们猜怎么着,那只狗听到我说‘小周’两个字的时候,低吠的声音更大了,但不是汪汪汪地叫,就像是……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过大型犬只在户外的时候,主人会给他们戴上的那种防咬人的嘴套,那声音就像是戴这个嘴套吠出来的。”“所以……”齐悦看向了我们,“你的意思是……”“嗯。”高志山捏了捏手中的纸杯,纸杯变了形。“如果是在现实世界中,我是不信会有这种事情的,但是这不是现实世界……”高志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所以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要不要去救他?”他抬头,看向我和齐悦,眼睛里是征求的意思,但也有一丝闪躲。“这……要怎么救啊……”齐悦有些发怵,她今天在前台接了一天电话,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除了死竟然还有这么变态的可能。高志山看向了我,“你说呢?张羡琢。”“首先明天肯定是要留一个人坐在前台接电话的,剩下的人,一起去048栋看看吧。”我虽说不想趟这趟浑水,毕竟这只是高志山的猜测,周溪阔如果失踪了,还有其他可能性更大的原因,比如车库里未露面的流浪者,比如灌木丛中窸窸窣窣窜动的身影,甚至是这个小区其他的业主所为,都有可能。最后决定,还是齐悦留下来坐前台接电话。稍晚些,在其他人都去洗澡休息的时候,我拉开前台椅子坐下,右手附上鼠标,把写满了业主报事的表格往下拉,齐悦这一天还真没什么休息的时间,业主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家里粘鼠板粘到了大耗子,不敢扔,让物业去给他扔;还有家里的钥匙丢了,让物业联系开锁公司给他开锁。但是这几条报事我在墙上的屏幕里并没有看到,“难道说,屏幕也有筛选功能,自动删除了并非物业工作内容的报事?”陆岭南刚吹完头发,见我没在房间,便推开门到前厅找我。“还在看?”他走了过来倾身贴近,掌心向下撑在了前台桌上,我的鼻尖稍往上再抬一点,便能触碰到他的下巴,一时间,我闻见了他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沐浴露香味。“屏幕似乎是有筛选功能的。”我指了指刚刚看的那几条,“倒是在一定程度上帮我们省了力。”“今天做得挺好。”他偏过头看着我,“好什么,我都没完成。”离得太近,我都能感受到他的鼻息,我向后退了一步,椅子拖出了一阵刺耳的声音。“能察觉到危险,不硬抗,跑了第一时间还不是回物业,是过来找我。”他笑,“做得挺好,和以前教我的一样。”“什么教你的?”我问,不懂他的意思。“你忘了?”他站起身来,抬手揉了揉我额前的碎发,轻声说道,“去洗澡吧,该休息了。”我是在十分钟后冲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那三个字并不是疑问句结尾,而是一句“你忘了。”“我好像确实是在鳞艳旅馆或是桥棺镇里和他说过,打不过就跑……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我嘀咕了两句,打开水龙头,冲掉了身上的泡沫。晚上睡觉,我躺在床上,左右翻转睡不着,一天的任务做下来,我发现这把要比之前经历过的那些游戏都要复杂,毕竟面对的NPC太多,每一个场景都像是新游戏要攻克过关,不免有些心烦意乱。我翻了个身,盯着陆岭南侧影的轮廓,他像是睡着了,眼睫微颤,呼吸平稳,我凑近他的耳边,近乎无声地唤了句,“陆凌。”他没有反应,看来真的是睡着了,怎么这人在游戏里睡眠这么好的,头一沾枕头马上就能做大梦。我轻悄悄地探出手指,隔着空气抚摸着他的鼻梁、嘴唇、喉结、脖颈……到前胸的时候,我悄没声地吞咽了一下,心里开始泛起无名的燥热。陆岭南在这时动了动,他抬手抓住了我悬在他身上的手,鼻腔里闷哼着应了我刚刚的唤,“嗯。”我的手被他攥住,挣脱不了,忙说,“没事,没事,您继续睡。”他睁开眼睛,翻了个身侧着看向我,窗外清冷的月光从窗帘缝隙里照射而来,映在他的脸上。“睡不着?”他问我。我点头。陆岭南直盯盯地看着我,我心里的燥热开始火急火燎起来。“不就是今晚没一起洗澡吗,明晚和你洗就是了,有必要琢磨到现在?”他又开始没正经,“睡吧三三,明天还……”他话没说完,我凑到了他的眼前,亲了亲他的下巴,对视上后,两人呼吸逐渐有些急促起来。第二天起床,比昨日晚醒了二十分钟。吃早饭的时候,高志山瞥了我一眼,询问道,“没睡好?黑眼圈这么大。”我:“……是的,没睡好。”齐悦又颤巍巍地开口询问道,“你们昨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高志山一惊,心想又是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什么声音?你听到啥了?”齐悦抿了抿嘴,说,“就是……嗯嗯呜呜呜嗯嗯,这呻吟声离得好近,你们说这小区不会还闹鬼吧?”陆岭南:“有可能。”我:“.......嗯我觉得是,肯定是有鬼。”高志山和齐悦听到我俩模棱两可的回答,面色瞬间就不好了,两人利索地放下了筷子,没有了再吃饭的心思,一个去了前台,一个去了前厅准备出门解决报事。我闷着头喝完了碗里的粥,耳朵根都发烫。陆岭南在起身时,小声地带着笑意在我耳边说,“看来咱们以后还得再小声点。”我:“嗯嗯嗯好好好。”八点整,物业上班时间到。电话铃声适时响起,就像是已经等待了多时般。齐悦轻车熟路地接通电话,“您好,秋河花苑物业客服中心,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话筒那边传来一阵焦急的女声,齐悦连连应和道,“好的女士,是017栋301号是吗?哎,好的好的,我们现在让管家去看一下,嗯好的,您别急,我们这边马上去,再见。”挂断电话,齐悦开始敲击键盘记录报事。我、陆岭南还有高志山三人站在屏幕前,“017栋301号?”我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字,“报事内容……需要管家和楼下业主协商?这楼下的业主不就是昨天让我换灯泡的那家吗?”我回头看向齐悦,“他家具体怎么了?”齐悦回忆了一下,说道,“刚刚那个301号业主说楼下在办丧事,有人在屋里烧纸,这么老的房子要是起火了不得了,让我们派人去制止一下。”“办丧事?”我思忖了一番,“我去看看。”“正好也有个017栋隔壁楼的报事,咱们一路吧?”高志山拍了拍自己装满螺丝刀等维修工具满当当的口袋,提议道。“走吧。”陆岭南目光落在屏幕上几秒,选中了一条报事后,我们三个便一起出了物业处的门。门口处站着两名工程师傅和两名保洁师傅,都是新面孔,昨天那四位没了人影。高志山慌乱地瞄了他们一眼,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早啊……”又生怕他们跟着自己,解释道,“这报事不用你们跟着,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四位师傅互相对视了一眼后,皆面无表情地散开了。走到主干道上后,高志山回头望了眼,确定他们没有跟上来,才开口道,“咱们处理完手头这件,一起去趟048栋周溪阔那里吧,谁先到了就先在楼下等着,千万别自己去。”五分钟后,我和陆岭南站在了017栋楼下,高志山去了隔壁栋。“一起?”我看陆岭南没离开的意思,“嗯,有些不放心。”他回。进了楼栋后,闻到了一股中元节前后才能在路边周身闻见的纸钱燃烧味。201号的大门敞着,玄关处蹲着一位中年男人,他的面前摆着一个铜色的盆,里面的火焰正旺,黑烟阵阵往风口处窜,他还在不时地往里扔黄纸和金元宝等纸扎品。我敲了敲门,蹲在地上的男人回身仰头看向了我。在和他对视上后,昨日来到这间房子里的那股不安又漫上了心头。“你好先生,节哀顺变,请问是哪位老人过世了?”我并不想踏进这扇门,但今天陆岭南在我身后,倒是让我增添了一丝底气。“你们是物业的吧?之前不是在你们那里登记过,我家只有一位老人住在这。”这中年男人慢慢地站起身来,双腿大概是蹲久了,有些泛麻,起身的动作并不利索。“一位老人?”我有些诧异,“对啊,我爸。”这男人看着我,“怎么了吗?你们有事吗?”可我明明昨天在餐桌边还看到了一位老年女性。我稳稳神,“是这样的先生,咱们小区毕竟有些年头了,装修都是木质的居多,您在家里烧纸容易引发安全隐患。”这中年男人听到这话,点了点头,“好,不好意思了……”他从厨房接了一杯水,倒进了铜盆里,火焰顿时熄灭,烟灰散开,落了满地。“谢谢你啊,先生,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您节哀顺变。”我心想今天这个报事还是挺顺利,正准备离开时,这位中年男人叫住了我,他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但落到我的耳畔,却让我心头一惊,“昨天是不是就是你,没有给我爸换灯?”我怔怔地看向他,他却一挥手,“罢了,人都死了,什么都来不及了,你们走吧。”说话间,他便冲我们做驱赶的手势,关上了门。我和陆岭南对视了一眼,往上走了一层,敲了301户的门。门推开后,是一位中年妇女,听到我说楼下已经不在屋内烧纸之后,大喘气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窝说,“太好了,我生怕闹火灾,到时候整栋楼都遭殃。”“现在可以放心了女士,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我点头正欲和她道别,却听到她嘴里嘀咕着,“可怜,没人给他换灯……”为什么她这个楼上的邻居都知道这老头儿要换灯的事情?“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我多问了一句,这女业主抬眸看着我,丢下了一句话后便关上了门。“人身上有三盏阳灯,找不到替换的灯芯,灯全灭了,阳气消散,便没几日能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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