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吃精饲料的战马没有吃草的野马身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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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 文 约 3600 字阅 读 需 要 12 分 钟  在冷兵器时代,战马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正所谓“有百万之兵,无马以壮军势,而用其胜力于追奔逐北之际,与无兵同”。古代著名的武将里,项羽有乌骓马,吕布有赤兔马,都是日行千里的名马,可见古人对于宝马的推崇。历代王朝也都十分重视马政,竭力培育出优质的战马。然而,这些“养尊处优”的战马,与游牧民族散养在草原上的同类对抗时,却并未表现出多少优越之处。例如《史记》中的汉匈之战:汉军精心饲养的战马,在出击匈奴时经常损失惨重,即使在取得漠北之战这样的空前大胜时也不例外,“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可见汉军战马的折损率之高。这不禁让我们疑惑:人类专为战斗而驯养出来的战马,是否反而还不如散养的野马?圈养:从越野车到超跑 中国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产马地之一。早在约五六千年前,中国北方的黄河流域地区就已经出现了驯养的马匹,位居牛羊猪犬鸡等“六畜”之首。随着历史的发展,马匹作为拉动战车的工具,或骑兵的坐骑,被驯化为重要的战争资源——战马。它们与仍旧驰骋在草原上的同类相比,身体条件上也发生了变化。根据现代运动生理学研究,动物的肌肉纤维类型会根据生存需求发生适应性变化。野马为了在草原上躲避天敌、寻找食物,每天需要奔跑数十公里,这种持续的高强度运动使得它们的肌肉中慢肌纤维比例高达60%以上。慢肌纤维富含线粒体和肌红蛋白,能通过有氧代谢持续供能,让野马在长途奔袭中保持耐力,就像一台装备了“长效发动机”的越野车。与散养的野马不同,战马平日以圈养为主,中原王朝为了爱惜马力,增强战马在作战时的爆发力,在平时的军事训练中也不会过多驭驶战马,导致战马的运动量远小于野马。这种饲养方式虽然能使战马维持一个较为强壮的体魄,却也在无意中改变了其肌肉结构,导致快肌纤维比例显著上升。快肌纤维能通过无氧代谢快速爆发力量,适合短距离冲刺,但持续时间短,就像一台装备了“涡轮增压发动机”的超跑,爆发力强却耐力不足。对于二者的优劣之处,中原王朝有着清醒的认识。例如,西汉大臣晁错在分析汉军与匈奴各自的优缺点时认为,匈奴马匹“上下山阪,出入溪涧,中国之马弗与也”,即在复杂地形作战时,汉朝战马便不如匈奴马匹,反映出二者越野能力的差距。为解决这一问题,汉武帝先后出兵讨伐乌孙、大宛,将更加优质的“汗血宝马”引入中原,与汉马相交配,繁育后代,提升了汉军战马的品质。相比之下,唐高祖李渊的思路有所不同。为对抗“以弓矢为爪牙,以甲胄为常服”且“逐水草为居室,以羊马为军粮”的突厥人,李渊“乃简使能骑射者二千余人,饮食居止,一同突厥。随逐水草,远置斥堠”,完全模仿突厥人的游牧生活习惯,将战马的驯养方式野马化,最终用敌人的方式打败了敌人。骨骼的健康状况是衡量马匹身体素质的另一项重要指标。古生物学家对考古遗迹中出土的野马化石和古代战马的骨骼进行对比后发现,两者的骨骼密度存在显著差异:野马的骨骼密度比战马更厚,排列也更为紧密有序。这种差异源于“沃尔夫定律”:骨骼会根据受力情况重塑结构。野马在野外奔跑时,四肢需要承受地面的反作用力和身体的重量,这种持续的机械刺激会促使骨骼不断沉积钙盐,增强强度。而战马由于长期被拴养,活动范围受限,骨骼受到的压力刺激不足,导致骨密度下降。骨骼密度对马蹄骨的健康影响极大。在高强度运动中,骨骼密度低的马匹蹄骨更容易断裂。战马与野马间最著名的“骨骼较量”要属公元1241年的里格尼茨战役。是役,蒙古骑兵在东欧平原的泥泞地形中奔驰自如,大败波兰、德意志联军,斩杀了波兰大公亨利二世。两军交战时,波兰骑兵的战马因长期在城堡马厩中饲养,四肢骨骼纤细,在泥泞中屡屡“折蹄”;而蒙古战马日常在草原上游牧,其掌骨直径普遍更粗,骨骼的密度更是高于欧洲战马。这种身体结构让它们能像“天然越野车”一样适应复杂地形。因此,蒙古骑兵在客场作战反而如鱼得水,占据了主动,最终大获全胜。由此可见,野马与战马的区别,恰如现代社会中的越野车和超跑。作为圈养的产物,战马强化了短期爆发力,能在瞬息万变的军事形势中最大程度上发挥自己的作用,把握获胜的战机。然而,一旦陷入长期消耗的僵局,或者复杂恶劣的环境,战马相比于野马耐力不足的劣势也就显露无遗了。这或许解释了汉匈战争中汉军为何总是损失大量战马。战马也有富贵病? 除了骨骼肌肉等身体“硬件”外,战马的“软件”相比野马也有所不同,它们在优越的生活条件下得了一身“富贵病”。为了使战马保持健硕的体型,驯养时所提供的饮食普遍既丰富又精细。一方面,有粟、豆为主的精饲料;另一方面,则是以禾稾和苜蓿等作为粗饲料,搭配起来可谓营养均衡。宋代名将岳飞曾有两匹宝马,“日啖刍豆数斗,饮泉一斛,然非精洁则不受”,甚至只以豆类和泉水为食,可见其娇贵。然而,“精饲料喂养法”虽然能让战马膘肥体壮,却破坏了它们体内消化系统的平衡。长期食用精饲料的战马,胃部因为缺乏粗纤维刺激,蠕动功能下降,肠道内的益生菌数量也随之减少,这使得它们更容易患上消化不良和肠梗塞,古代称之为“大肠草结”。对此,明代兽医学经典《元亨疗马集》给出了治疗过程:首先以大黄、酥油、巴豆等药通肠,再以麻子仁、郁李仁、续随子润肠,随即用生猪脂、麻油、滑石等滑肠,最后以枳壳宽肠。而这种病症在野马中极为罕见,因为它们通过持续进食和运动,让消化系统始终处于“动态平衡”状态。除饮食外,过度舒适的生活环境也削弱了战马的免疫系统,使它们更容易患病。早在战国时期,各国在如何为战马提供优越的生活环境这一问题上就已经颇具经验,名将吴起曾对魏武侯道:“夫马必安其处所,适其水草,节其饥饱。冬则温厩,夏则凉庑。”此后历代无不对战马呵护备至。然而,动物的免疫系统往往需要适度的外界刺激才能保持活力。野马在野外经常接触各种病原体、寄生虫和极端气候,这种持续的“免疫挑战”让它们的免疫系统时刻保持警惕,对病毒、寄生虫的抵抗力也大大增强。给战马过度保护,恰好使它们丧失了许多提升免疫能力的机会,反而比“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野马更容易感染疾病。在南宋与蒙古的襄阳之战中,蒙古军队的战马多为草原上放养的蒙古马,来到湿润泥泞的环境中依然能自如活动;而南宋的战马长期圈养在干燥的马厩中,一旦进入潮湿环境,就大规模暴发蹄叶炎,严重削弱了宋军的战斗力。此外,战马的心理素质与野马也有差距。野生动物在野外活动,时刻面临生存压力,这种持续的应激状态反而塑造了它们强大的心理适应能力,能让它们在危机中保持冷静,做出更理性的判断。而战马在人类的驯养下,平日过着优越安逸的生活,警惕性、判断力和抗压能力已经大为下降,这在战场上可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如公元383年的淝水之战,前秦大军号称有步兵六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两军交战之时,前秦皇帝苻坚与皇弟苻融商议,想趁东晋军队渡河时,以铁骑半渡而击,于是下令大军后退。东晋降将朱序等人趁机散播战败谣言,导致后方军队误以为前线败退,军心涣散,阵型大乱。苻融企图恢复秩序,不料胯下战马在乱军中受惊,将他摔落马下,当场身亡。失去主将的前秦大军彻底崩溃,偌大的前秦也在不久后灭亡。由此可见,战马心理韧性的差异,往往在关键时刻决定成败。过度的保护和精细化的养育,往往会削弱生物的自然本能。从战马与野马的对比中,我们能看到一幅生动的“进化博弈图”:野马在严酷的自然选择中,发展出了适应野外生存的完美身体机能;而战马在人类的驯化下,为了满足爆发力、美观等特定需求,牺牲了整体的生存能力,最终无法摆脱“驯化陷阱”的束缚。这或许正是大自然给我们的启示——真正的强大不仅在于身上骨骼的粗壮和肌肉的维度,更在于适应环境的韧性、应对挑战的智慧和持续进化的潜力。而这些从来不是温室所能培育的,只能在风雨中磨砺而成。参考文献:(汉)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82年版(汉)班固:《汉书》,中华书局2012年版(唐)温大雅:《大唐创业起居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元)脱脱等:《宋史》,中华书局1985年版(明)喻本元、喻本亨著,于船等校注:《元亨疗马集校注》,北京农业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瑞典)多桑著,冯承钧译:《多桑蒙古史》,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谢成侠:《中国养马史》,中国农业出版社1991年版*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END作者 | 韩靖宇‍‍‍‍‍‍‍编辑 | 胡心雅‍主编 | 周斌排版 | 徐沁(实习)‍校对 | 火炬 李栋 张斌 古月国历好物进击的士族旁落的皇权跨越五百年的权力对抗史国民历史读物《国家人文历史》专业团队最新力作展现士族潮起潮落的史诗级历史画卷点击下方封面,即可购买↓↓↓“在看”的永远18岁~ 文章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