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特约作者 周吴越 记者 王亚赛 陈良贤比dirty work更让实习生害怕的是无所事事在暑期等课余时间实习，为日后的求职简历积攒履历，已成为当下大学生的普遍选择。为了提升竞争力，一些同学还将首次实习的时间提前，在大二甚至大一就开始寻找见习岗位。据艾瑞咨询 2022 年的调查，在“985”和“211”大学应届生中，大一或大二就开始实习的同学占比达到 41.1%，缺乏名校光环的“双非”院校学生的该比例更高，有 59.5%。而在 2019 年，名校毕业生中会在低年级时就实习的比例还是 21%，3 年间翻了 1 倍。为什么大学生在提前实习？一个显性的指挥棒就是校招中的招聘要求。“今年校招有不少单位要求有三段以上实习经历，我真怕找不到工作。”上海某金融类大学会计学大二学生罗婷今年在接受《工人日报》采访时表示。除了正职，很多同学发现一些实习岗位在招聘条件中，也要求应聘者应有相关垂直实习经历。找工作要有实习经历，找实习也要有实习经历，“我能不能一出生就垂直降落在自己想就业的岗位上？”一位大学生在今年 6 月找实习时如是感慨道。随着实习在求职中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找实习的难度也在水涨船高。据网易数读在 2024 年的问卷调查，有 50.7% 的受访者通过“Boss 直聘”这样的求职 App 来找实习。尽管投递便捷，但竞争十分激烈。今年在读新闻传播学专业的刘同学向澎湃新闻表示，她暑假前在求职 App 上与近 400 位 HR 发起过沟通，成功投递出了 50 多份简历，但一个面试都没等来，“感觉自己像‘舔狗’，到处求着 HR 看一眼自己的简历。”除了刷求职 App，托关系、找学长学姐内推，也是现在大学生找实习的重要渠道，占比分别达到 42.3% 和 23.0%。更有 2% 的大学生直接付费购买实习名额，其中一些甚至是用小一万的价格换一个无法进入人事系统的“小黑工”。过五关斩六将，就来这里拆快递？只是，与找实习竞争激烈度不成比例的，是很多同学在实习中的实际收获。广州某传媒学院广告专业大二学生阿杰今年暑期在一家广告公司实习，实习了 1 个多月的他日常要做的主要是整理会议纪要和搜集相关资料。“mentor 说做 meeting minutes（会议纪要）也是一种能力积累，但我感觉就是 ‘dirty work’。”mentor 意为带教，很多同学都用这个词用来称呼自己的实习导师，而 “dirty work” 则是实习生们对打杂类工作的戏谑表达。美国学者埃亚勒·普雷斯在《脏活：必要工作的道德伤害》一书中将“dirty work”定义为社会中那些不可或缺但令人不愉快的职业，如屠夫与监狱看守。而即使是重要复杂的项目，也有枯燥乏味却又不可或缺的环节，其中不少就是由实习生们承担。澎湃新闻梳理了社交媒体上同学们在实习中遇到的各类 “dirty work”，其中约三成为陷入了核对表格或文档等重复度较高的工作。“自从干了实习生，第一次知道 Excel 表格的极限是 104 万行。”一同学这样吐槽道。除了简单重复劳动，还有一类 “dirty work” 让实习生感到获得感很低，那就是给领导的私事忙活。例如替老板上 MBA 课、帮老板小孩物色幼儿园，从老板的学业到老板孩子的学业，都有实习生为此操过心。此前也有媒体报道，很多低年级实习生的实习内容都集中在打印文件、跑腿等边缘工作，核心业务参与率很低。而比做 “dirty work” 更让实习生担心的，是没有活。不少同学反映实习时，简单的活带教自己顺手做，太难的活带教不敢让实习生干。这就导致了很多同学在实习中无事可做。其中有七成同学选择“摸鱼”，和 AI 谈心、在 word 文档里看小说，其次有两成同学把工位当成自习室，准备论文或是为刷题备战。但也有少部分同学依然会寻找机会提升自己。虽然带教没有项目能让自己参与，但依旧可以通过观察来学习项目运转逻辑，偷水偷电不如“偷”点经验，给简历添上一笔。提前实习到底带了什么？曾在大一就开始在媒体实习的赵辉向澎湃新闻表示，把实习前置对她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将社会需要的能力和自己想发展的能力做了对齐：“学校当时有一门专业必修课是教报纸排版，老师花了半学期教我们用方正飞腾来排版，但我并没有花很多精力去学，因为我实习时的媒体老师说他们已停用飞腾了。”中国劳动关系学院劳动关系与人力资源学院副教授、劳动关系系主任孟泉在接受《工人日报》采访时指出，现在大学生出现“过度实习、过早实习”现象，背后反映了两方面的矛盾：一方面，高校人才培养效果与用人单位实际人才需求之间的不匹配。不少毕业生在工作岗位中的胜任力无法与岗位高度匹配，导致用人单位要付出更多的培训成本才能获得合格人才。另一方面，一些大学生所学专业知识与未来就业的工作之间存在错配矛盾。一些高校应届生认为本专业未来对口就业的可能性较小，还不如积累实习经验，未来或许更容易获得工作机会。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同样是在实习中碰到没活干的处境，有同学会为不用辛苦工作而暗自窃喜，有同学却非常焦虑——没有实习成果，不仅转正的希望渺茫，甚至还会影响接下来的求职时简历的含金量。整体而言，实习作为一项冷暖自知的社会初体验，不同人会有不同的评价。有人在繁忙的业务中积累经验，觉得比上课学得有用，但也有人意识到校园的节奏更适合自己，“想回去把书读烂”；有人在大城市独居、拿到薪水后感受到独立的快乐，也有人在倒贴租房后明白了漂泊的辛酸。尽管感受各异，多数同学都认同，拥有相关的实习经历是成功获得 offer 最重要的因素。根据智联招聘发布的《2024 年大学生就业力报告》，当被问及实习经历是否有助于找工作时，38.7% 的 2024 届毕业生认为“比较有用”，23.1% 认为“非常有用”。具体到拿到 offer 的应届生中，有 38.9% 的人认为有相关的实习经历是他们找到工作的重要因素。人人都讨厌满是 “dirty work” 的实习，恰恰是因为大家都希望通过实习积累真本领，在未来校招中获得更强的竞争力。不过，实习也让很多在校生有机会看清心仪岗位的真实样貌。一次次实习，就像一次次低成本试错，避过的雷，祛掉的魅，都让年轻人更清楚地认识自己的目标与定位，勾勒出将要选择走的路。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推荐阅读 文章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