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Jul. 2025 今天刚发现问 你最真实的一次心碎是因为什么? 孙鹏飞答 一八年夏天,我去地下城修手机,她也在。见面前只加了微信,没聊过,还是大姨介绍的。我搬了椅子给她坐,我想不到要说什么。她是个小学老师,教语文的,不化妆,衣着简单,朋友圈看着素素的。之后我们去了快餐店,我要了油炸薯条,她不吃,我一个人吃完的。又约了去海洋馆,临近闭馆,我还特意问了,管理员说,一个小时转不完的。我想得很长远,总想着以后,我们再来,由头到尾看,不留遗憾。打车去影院,等着开场,大厅在放陈奕迅的《一丝不挂》,记住了一句,满头青丝想到白了仍懒得脱落。电影看得很开心,送她回去,我仍沉浸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她进的学校北门,下车前我问她,明天还见吗。她说,见吧。隔天十三叔他们找我钓鱼,我们去学校南门接她。她在游泳。等待中他们夸我写的小说好,那时我的素材多是取自这些狗友。我让他们留几句好话,等她来了再说。中午朋友喊了大学辅导员吃火锅,我俩也跟着过去。她吃辣,她大学在重庆,愣是锻炼出来了。辅导员上了年纪,忆苦思甜时我买了单,和她、十三叔去了青州。在状元村买了把画风诡异的蒲扇,给她当纪念品。爬了山。她后背汗湿了,想来,我们最亲密就是我手指碰了碰她后背。晚上跟青州文友喝酒。当时我念军校,第三年,在潜艇实习,休年假,乍回归,饮了酒,人膨胀。文友几句恭维,我顺着说下去,大概意思是,中国文坛,全看我。酒多了,频繁上厕所。她的位置在门口,我绕过她,她不动声色抽几张纸给我擦手。席间唯一跟她说话的是青州一小学校长,诉了工作,也就止住了。我仍在胀。散了得十一点,回寿光十二点了。学校南门口,我问她,还见吗?她说,再说。她把蒲扇还我就回去了。于她,可能还有很多时间,去观察一个人。那年夏天寿光大雨上了热搜,隔天就下了一整天,我站屋檐下,青瓦,灰院子,开心不起来,看哪都像面壁。很快一颓见底,节衣缩食,懒得下床,听梁伟文、黄伟文写的悲情歌,看杜琪峰讲宿命无常那些电影。我妈最早看出端倪,打电话托我表哥,问假若我们城里买房子,那女孩愿意谈吗?我觉得伤了自尊,跟我妈吵,嗓子都喊劈了。熬到最后一天,雨水淋淋拉拉的,校门口汪着潭水,能乘船。我徘徊不安想着情歌里说,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情歌里说,天涯途上谁是客,散席时怎么分。杜琪峰电影说,一吨梦有多重。杜琪峰电影说,有雨的时候没伞,有伞就没雨。到天擦黑,两腿像喂饱了柠檬,决心走,琢磨着一句很洒脱的话,过了今晚就没事了。想到起早我要背着背囊回基地,手机要上交,进入封闭式下潜。假期要到明年才有。想到我处于群体,内心孤僻,在三百米深海的铜墙铁壁有多疯张。我又拖着时间,想自己到底没有从情劫学会开解与宽恕,积痴化怨,积怨为恨,能恨一个人也要讲缘分吧!马路都不见人、车了,手机一格格掉电,我终于打给她,问能借我一分钟吗。她穿着睡衣,拖鞋,洗澡了,头发包着毛巾,像印度阿三,给我看她新染得指甲,银的、灰的交替着,问她为什么这么染,她说,这样不单调。她是双子座,怕无趣,怕抛出的梗男孩子接不住。可我没机会再深入了解。我俩漫步于洇着弱水倒映霓虹的辅道,每一步都消散着圈圈涟漪,星星灼灼的,若倒悬空中,牵手了,触了指甲又放下,落了地,绿灯。我已经测量了一个晚上,一分钟就是走到这绿灯下。而我要前行,她要回学校。感觉不到她拖沓的脚步,我忍受着煎熬,还是回头看。没有背影,什么也没有。我是卖火柴的小女孩,幻想出了烤炉、面包、爱人。事实是她干脆拒绝了,说没必要,祝你多创作,就挂断了电话。后面我回了单位,打了退役申请,自认为不再适合这类岗位。盛夏打的,层层审批,入了冬,到十二月一天,上午八点出的结果,九点我坐上了回家的大巴。回村子,倒像老鼠,怕光,躲人群。十三叔摔断了腿,打了石膏一蹦一蹦的还领着对象来刺激我,我哼哼着翻手机,看重庆某校开了创意写作系,那也是她的母校。我投了简历。他俩掰馒头喂了我家狗,走了。我认识到我这种人挺可怕。后面学校要我去面试。从遥墙机场起飞,遥看着窗外冥想,黑土地若痴情人晒焦的筋皮,圆润山坡是肉赘,丘峰树植是那不招待见的痦子毛,溪水是流脓汁,翻耕过的麦田,也是伤痕累累的一层皮,黑色河流蜿蜒,贯穿的几道桥梁是宽针脚缝合伤口。我获得了平静,知道落地后一切都是崭新的。对于远方无限憧憬着。到了大学,经过林荫道,我想她走过这路吧,食堂吃饭,我也想她也吃这菜。给学生上课,恍惚以为还有个她坐后排。我知道那一晚仍有余温,仍在左右我。索然自揭伤疤。有个章节是讲人物与故事的,我像祥林嫂,挨个教室絮絮叨叨地讲述借一分钟的夜晚。也有听课老师见效果好,邀我去文学社团讲。活动结束老师留我吃饭,我脱口而出谢谢你啊,武老师。弄得老师诧异,重述一遍,武老师?她姓武。起初,我以为呢,戳及痛点,多了,自然麻木呢,谁知道每一次撕裂,伤口都是新鲜的。照旧害怕夜晚,在阳台看着满院子欢声笑语,又有了封闭感,原来与以往生活没什么实际不同。你真爱上一个人,逃哪里都是画地为牢。就见了两次面,病态了吧算是,这样夸张的。我删了她全部联系方式。撑了一个学期,期末辞职,暑假飞回山东。一九年夏天,写小说《油炸薯条》,也是发在ONE,最后一次延长我和武老师的情感线,这次警醒自己务必要轻拿轻放。也是夏天,在寿光买了房子。买的时候没往那寻思,写作累了自己溜达,在路灯、树影间穿梭,发现小区北门和她教书的学校北门在一条街上。二四年夏天,我抱两岁多的女儿和妻子逛公园,同表哥邂逅,他也抱着孩子。从来没约,但次次出门都遇得上。又想到这些年,同那么多人相见,都特别意外。唯独没有再遇见她。我敲打这段字前,找学校教师信息,看见她了,说实在的半天没认出来也就知晓原因了,念深缘浅,人群中曾有多次一瞥而过。偶尔也会想,年轻的挚爱做妻子,未必是好事吧。尤其跟妻子因琐事争闹、不堪时,更是拿类似的话自我催眠。在公园长椅上,我抢女儿镯子,她佯哭,跟妈妈说,爸爸抢我镯镯。我不抢了,她又逗引我,摘一个放我手边。我不太会总结,我想,世间的事,都是人自扰之吧。 责任编辑:讷讷 onewenti@wufazhuce.com征稿信息见@ONE一个工作室 置顶微博。编辑部官方微信:oneapp2020。定期发布问答收集,赠送书籍和周边礼物,欢迎读者添加。 回答者 孙鹏飞 @不会打飞机 已出版长篇童话《虫虫守护天使》。 点击可下载ONE一个app 获取更多RSS:https://feedx.net https://feedx.si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