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一百多年来,唐人街是中国移民在海外聚居形成的经济和文化社区,往往也是新移民踏上陌生土地后落脚的第一站。 对于许多刚刚“走出去”的中国制造企业,华立在海外的工业园就像是“工业唐人街”,为手握产品与资金,但是对新市场所知甚少,急需当地资源支持的企业,提供从厂房租用、员工招募、行政审批到客户拓展的一系列本地化服务。 从2005年第一个泰中罗勇工业园开建至今,已经有400多家中国企业,以华立工业园为起点,在海外市场大展拳脚。在华立集团董事会主席汪力成看来,这就是“抱团出海”与浙江“地瓜经济”最具体的体现。 1.走出去第一步:从并购到绿地投资 25年前的夏天,现任华立集团党委书记、华立海外执行董事的肖琪经从杭州飞到曼谷。他此行的目的是与泰国客户进行谈判,希望以此作为华立拓展国际化市场的第一步。 几个月前,汪力成在公司年会上提出,将“国际化”作为华立的三大发展战略之一。彼时的华立已经是国内头部的仪器仪表制造企业,但是只有少量产品以贴牌代工的方式出口到海外市场。 由于华立此前与一家泰国电表企业有合作关系,对当地电表技术要求相对熟悉,因此泰国自然而然成为华立走出去的第一站。 当年4月,华立就在泰国完成品牌商标注册。但是当汪力成与肖琪经坐上谈判桌后,“客户突然变卦,觉得我们给的报价太低,谈了一天也没谈成。”当天晚上,肖琪经提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和汪总说,与其做合资公司,不如我们自己办厂,既可以控股,实际投入也比合资少很多”。 华立“走出去”的第一步,就这样阴差阳错地从并购转为绿地投资。 “在国内完成ODI审批后,8月第一批员工到达泰国,9月建厂投资获批,我们就把设备运过去,11月拿到计量许可证后开始申请泰国电力公司投标。”肖琪经回忆道。 但是很快意外再次发生。有中资企业参与竞标后,泰国相关部门为了保护本地企业,临时修改投标规则,将华立排除在外。已经投产的泰国工厂,只能将市场转向周边的老挝、越南等国。 “当时公司内部也有人觉得,在泰国发展的条件不成熟,不如撤回来,但我当时想,如果第一个尝试没有了,后面的国际化战略更没有了,所以我们还是一直坚持。”肖琪经说。 华立在泰国坚持了三年后,中国驻泰国大使馆了解到华立遭遇的不公平对待,向泰国商务部提出抗议,促使泰国方面恢复了招标要求。凭借更具性价比的产品,华立顺利竞标成功,拿到泰国电表市场35%的订单,是所有企业中订单最多的一家。 华立得以进入泰国主流市场并实现盈利后,肖琪经开始与泰国最大的工业地产商安美德集团进行接触,着手购买土地自建工厂。他说,“安美德的老板是华人,在交流过程中,我们都认为中国企业走出去是大势所趋,所以最后决定一起合资开发工业园区。” 2005年,华立与安美德在靠近曼谷和廉差邦的深水港,合作开发泰中罗勇工业园,主要吸引汽摩配、新能源、新材料、智能家居、机械电子等中国企业入园投资。泰中罗勇工业园也成为第一批由中国商务部认定的“境外经济贸易合作区”之一。 从最初只有2平方公里发展至今,泰中罗勇工业园总体规划面积已经达到20平方公里,相当于上海黄浦区的面积,吸引270余家中国企业落户,企业累计总产值超300亿美元,园区内泰国员工人数为6万余人,中国员工6千余人。 2.“三大三小”战略与差异化的园区服务 2024年6月,华立与乌兹别克斯坦塔什干州政府正式签署《乌兹别克中亚华塔工业园项目投资合作协议》。此前Spot报道,2024年,中国在乌兹别克斯坦新增企业的数量已超过俄罗斯。 “汪主席几年前就看好中亚市场,尤其是乌兹别克斯坦正处在对外开放,积极招商引资的经济快速增长期,市场需求爆发式增长,现在国内每周有7-8个城市近50个直飞乌兹别克斯坦的航班,基本上都坐满了。”华立海外副总裁、乌兹别克华塔(中亚)工业园开发有限公司负责人胡海说道。 乌兹别克·中亚华塔工业园是华立继泰国和墨西哥两大工业园后,布局的第三个境外工业园,意味着华立全球布局“三大三小”工业园的蓝图上又新添一子。 华立海外工业园布局 “我们不是在做工业地产,而是在打造全球供应链生态”——汪力成曾这样定义华立在海外的工业园发展目标。在他的规划下,华立正在逐步建立起涵盖北美、东南亚、中亚、中欧和北非的“三大三小”工业园体系。 所谓“三大”,包括泰中罗勇工业园,摩洛哥华邦(北非)工业园和墨西哥华富山(北美)工业园。“大”的标准包括两点:一是面积大,规划面积均在20平方公里以上;二是辐射市场大,三大工业园分别面向东南亚、北美和欧洲北非市场,可以作为中国企业进入这些地区的跳板。 “三小”则是乌兹别克华塔(中亚)工业园、中越边境东兴产业园和中东欧工业园,聚焦本地市场拓展,或者针对当地资源进行利用的制造企业,规划面积一般不超过5平方公里。 华立之所以选择在这些国家兴建产业园,一方面是因为,电表生产销售等主营业务此前已在当地深耕多年,积累了较深的政商资源;另一方面是对周边国家区位条件进行综合对比的结果。 比如肖琪经在筹备泰中罗勇工业园的时候,也曾考察老挝、马来西亚和越南。相比之下,泰国的税收减免政策更优惠,社会文化氛围相对开放,与中国关系也更好。在中亚布局工业园时,华立也是考虑到乌兹别克斯坦人口规模最大,贸易政策更加开放,地理位置也处在中亚中心,适合作为产业发展的中心。 据胡海介绍,目前在中亚有投资建厂需求的企业,一类属于新能源车、家电企业、建材等当地需求旺盛的行业,国内头部企业在中亚的业务增长,也带动了产业链上游的零部件厂商相继在这里落地。另一类冲着乌兹别克斯坦丰富的棉花和有色金属资源而来,填补当地缺乏深加工能力的市场空白,同时缓解在中国的过剩产能。 “中国企业到海外寻求新市场的目标是共通的,但是每个国家的具体情况,主要的出海行业都不一样,所以乌兹别克工业园的运营和服务模式,没有办法完全复制过往的经验,必须结合实际情况重新去做。”胡海说道。 在墨西哥,为保证周围地区安全,华立将园区附近30亩土地捐给当地政府,作为国民警卫队的驻扎地;为降低企业用电成本,在园区内铺设屋顶光伏设备。在乌兹别克斯坦,华立根据入驻企业普遍存在的销售和存货需求,规划了海外仓与中国商品展厅,帮助企业拓展当地市场。在泰国,华立与一些院校合作开设会计、税务、人力资源等课程,免费向园区内企业员工开放。“因为泰国园区内中国员工规模很大,我们曾经组织一百多个企业一起吃年夜饭。”肖琪经笑道。 3.工业园核心优势:深厚的本地化资源 根据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和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驻华代表处联合发布的《中国“一带一路”境外经贸合作区助力可持续发展报告》,截至2018年9月,中国企业在46个国家建设的境外经贸合作区,数量达到113家。 在肖琪经看来,华立是国内最早做海外工业园投资建设的企业,在海外知名度高,工厂等硬件设施与周边配套更完善,有能力给中国企业提供一站式服务。“但是相比于硬件条件,能不能帮企业解决本地化过程中的实际问题,才是决定工业园能力的关键。” 不同于墨西哥产业园主要聚集制造业巨头,出海乌兹别克斯坦的多数为中小企业,这些企业擅长产品的生产管理和客户维护,但是对海外政策环境的理解,跨文化沟通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有限,老板个人的认知水平和外派团队的国际化能力,相对也会比较欠缺。 因此华立工业园真正在做的,“不仅是把土地卖出去,厂房租给企业,还要手把手的带着企业把一系列手续办好,帮助企业对接需要的运营资源帮着给他对接,找到当地的合作伙伴,打开销路,企业的业务顺利运转起来,我们才算完成第一阶段的服务。企业成功了,我们的园区才能成功。”胡海说道。 依靠投资审批、公司注册和员工招聘等一系列的平台服务能力,华立海外工业园的盈利模式从传统的赚取土地差价和租金,转向通过为入园企业提供全方位服务获取增值收益。 华立具备软性的生态链接和服务能力,得益于此前20多年自身在产品和制造出海过程中积累的经验和资源。“只有亲身经历过在海外办工厂,才能知道企业痛点在什么地方。”肖琪经表示,“所以当地政府也信任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做投机生意。” 大量企业在华立工业园入驻,不仅可以发挥制造业的集聚效应和协同效应,也有利于企业向当地政府争取更加优惠的政策,真正发挥“抱团出海”的作用。 目前乌兹别克斯坦工业园最大的挑战,在于如何突破当地在水电气路等基础设施配套方面的瓶颈。“我们也在积极沟通政府,将有限的资源向工业园倾斜,尽快把园区发展起来,从而带动当地产业水平和规模的发展,我们也在园区内规划光伏电站等设施,把中国技术领先又产能过剩的产业找机会‘引出去’。”胡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