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灭亡后,太监们都去哪了?

Wait 5 sec.

本 文 约 4500 字阅 读 需 要 15 分钟1923年7月16日,细雨濛濛的北京城里,老百姓们在紫禁城周围看到了极不寻常的景象:千名太监(清代将侍奉皇帝及皇族的宦官均冠以太监之称)在卫兵的护送下,从宫中走出,这些太监有的在无奈叹息、有的在低声啜泣,也有的在高声咒骂,情况极为悲惨。原来,就在当天早些时候,溥仪在未作任何预先通知的情况下,便宣布除洒扫侍候等必要人员外,其余太监将一概遣散出宫。 由于事发突然,加之溥仪并未提前考虑好安置措施,这些中国的最后一批太监突然被“辞退”后,将会面临怎样的局面?又是如何度过余生的呢? 太监们的养老之路「置宅享受」 对于极少数的上层太监来说,他们在宫内的生活颇为优渥,身边总会跟着四五个小太监,分别拿着衣包、烟袋和水壶等物件,随时伺候他们;有的还会牵着两三条哈巴狗,供其玩赏。由于在宫内积累了大量财富,他们在出宫后能够买房置地,身边依旧有不少奴仆侍奉,可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以曾任总管太监的小德张为例,在1913年出宫后,他就到天津租界当起了寓公。溥仪在回忆录中曾专门提到他,说他:“在英租界有一座豪华的大楼,有几个姨太太和一大群奴役伺候他,威风不下于一个军阀。”1928年,小德张的母亲过世,出殡之日,小德张按照北京各王府的规格办事,其排场之大,在当时的天津无人能比。此后,虽然家境开始衰落,但他仍能维持悠闲的养老生活。1957年,小德张在天津睦南道辞世,享年81岁。 「寻找亲人」除了上层太监外,也有一些普通太监有机会回到亲人身边养老,甚至还能独自成家。不过,社会舆论对太监充满歧视,因此他们的生活也困难重重,饱受邻里嘲讽之余,还会遭遇家庭矛盾。1924年7月,曾在清宫当差50年的太监李简亭,攒下积蓄后与其弟一家人居住在雍和宫附近。后来因与弟弟意见不合,李简亭便计划收个义子,重组家庭。可惜最终遭遇诈骗,几乎被抢走了全部身家。另一位李姓太监,早在进宫之前就已娶妻成家。但因辛亥革命影响,他在宫中仅待数月便出宫,最后怀揣20多块大洋,回家干起了种地营生。可惜,由于乡人嘲笑和夫妻隔阂的影响,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成为十里八村的闲谈笑话。更有甚者,有些太监为了抚慰在宫中受到的屈辱,出宫后时常以虐待为能事,令妻妾不堪受辱,以至酿成惨剧。民国报刊中,便有不少太监妻女对丈夫提起诉讼的新闻。此外,太监张修德等人曾回忆说:“当太监的都是贫寒人出身,你在宫里待上几十年,你的家也许早就没处找了。而且有的太监从小就被人拐出来,连自己也不知道家乡住处在哪儿。”因此,回家养老对不少太监而言,其实是遥不可及的梦。 「组团养老」出家为僧道,或加入“养老义会”,成为大多数太监的养老选择。早在明代,太监势力强大,他们便兴建、捐助大量佛寺,并多在此养老安葬。至清中期,尽管清廷对太监的管控愈发严格,但借助寺庙养老的做法仍比较普遍。到清末,道教传播兴盛,大批太监开始皈依全真教龙门派,并从中分出“霍山派”这一专门的太监道教宗派,于是道观便成为太监更普遍的养老之所。太监们对这些庙宇的控制权,主要通过经济手段获得。有的寺庙因资金短缺,被太监直接出资赎买;有的则通过出钱修缮或“入股合营”而逐渐掌握经营权。庙宇的资金来源则主要有两种:一是通过组织养老义会集资,太监们出宫前缴纳会费,出宫后可入住庙中养老,这类庙被称为“兄弟庙”;二是由少数大太监个人出资购置庙产,其他太监可以免费入住,但需承担一定杂役劳务,这类庙俗称“子孙庙”。不过,寺庙中的养老生活远不如想象中安逸——这些太监大多没什么积蓄,生活普遍困顿。例如在著名的万寿兴隆寺,许多太监只能吃宫里送来的残羹剩饭,冬天屋里无暖气,夏日蚊蝇横行,环境极为恶劣。直到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们的生活才得到改善。 「自谋生路」也有少数没有参与“组团养老”的太监,他们往往会沦为乞丐或当街边小贩,时常面临饿死、冻死的危险。20世纪30年代,汉学家蒲乐道曾与一位宋姓太监有过交集,这位宋太监在宫中一直是负责端茶烧水的小角色,因为没有亲人,无处可去,主要依靠一位旧日主子的施舍,住在一所破旧房子里。蒲乐道在回忆录中详细记载了对他的印象:“他身形矮小、声音尖细、动作柔弱,看起来更像一位苍老的妇人。我们初次见面时,他正在烧水煮茶,动作小心翼翼,似乎每一滴水都是珍宝。他习惯于卑微地说话,不敢直视我的眼睛,总是带着微微的笑容,仿佛怕得罪谁。我问他是否想过结婚,他只是摇头苦笑,说自己‘不是完整的男人’。他讲述了自己入宫的过程,年幼时家境贫寒,父母为了几个银元把他‘净身’后送进宫去。他说,手术过程是由几个老太监负责的,用的是刀子和热酒,没有麻醉。他当时只有9岁……我问他是否后悔当初入宫,他苦笑着说:‘后悔也迟了。’又说,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宁可饿死也不愿过这种没有子嗣、没有尊严的生活。但他对宫中的生活也有些许怀念。他说那时宫中规矩井然,虽然阶级森严,但人人都有归属。他最怀念的,是每日清晨太和殿外鼓声响起、众人叩首朝天的那份庄严。在他清贫的住所中,还有一面小鼓和一件宫中旧袍,是他唯一保留的‘辉煌’记忆。每当夜深人静,他会轻敲小鼓,自言自语地模仿早年的仪式,那是他打发寂寞的方式。晚年时,他靠帮人写字、打扫小庙为生,日子过得十分清苦。但每当讲到宫里的往事,他的眼睛仍会闪着微光,像是点燃了记忆中最后一丝光亮。”当然,还有极少数太监会想方设法再回到宫内,继续供职。下文提到的中国最后一位太监孙耀庭便是其中的代表。 最后一位太监的人生1902年12月,孙耀庭出生在直隶静海的一户贫农家庭。孙家有7分地,几间草房,尚可勉强度日。后来,村中恶霸霸占了孙家土地,并将孙耀庭的父亲和哥哥关进大狱。此案最终不了了之,一家子也在异乡团聚。但为了生存,加上同乡小德张回乡耀祖的“刺激”,孙耀庭最终在父亲的帮助下,私自完成了“净身”。由于手术条件粗糙,整整三天三夜,孙耀庭都人事不知,发着高烧,嘴里还说着胡话。就在他身体刚要恢复的时候,一个噩耗传来——宣统退位。《关于大清皇帝辞位之后优待之条件》曾提到:“以前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可照常留用,惟以后不得再招阉人。”但这一规定并未被严格执行。因此孙家人也没有放弃将他送入宫廷的想法。15岁那年,经家中远亲帮助,孙耀庭来到京城,先在辅国公载涛府中做事。在载涛府上,孙耀庭已经娴熟地掌握了宫中的规矩。可是在这里做得再好,也无法成为第二个小德张,孙耀庭便下定决心离开载涛府去紫禁城。后来没多久,孙耀庭便在别人的介绍下进入宫内当差。可惜,宫内生活完全不像孙耀庭想象的那样。当时的紫禁城已经不比从前,因为国库空虚,太监的俸禄少得可怜。好在孙耀庭聪明伶俐,他逐渐成为端康皇太妃戏班子中的一员,有时还能为太妃读一段报纸。就在他认为日子终于有些盼头的时候,1923年紫禁城的大火打乱了他的计划。由于溥仪认定大火与清查太监偷窃宫中古玩有关,是太监们为了销赃灭迹而为,遂将包括孙耀庭在内的大部分太监驱逐出宫。由于大批太监被赶走后人手不够,端康皇太妃想起了曾经在戏班里的孙耀庭,想让他重新回宫侍奉。因此,孙耀庭并未在家中待多长时间,就重新回宫。但紫禁城内到处缺人,阴差阳错间,孙耀庭被分到了皇后婉容的储秀宫当差。婉容对待下人温和友好,因此孙耀庭虽未能飞黄腾达,却也度过了一段难得的舒服日子。1924年10月,溥仪被冯玉祥驱逐出紫禁城。孙耀庭作为婉容的贴身太监,也一同来到什刹海的醇亲王府。不久后,溥仪投靠日本人,旧有的太监、宫女都被醇亲王遣散,孙耀庭只得再度回到家中。回到静海老家的孙耀庭,没有土地,也不会干农活。虽然如愿进宫当了太监,但他积攒的钱财,已经为三弟的婚事消耗殆尽。为了减轻家人负担,孙耀庭最终又回到北京,在出宫太监的养老居所万寿兴隆寺居住。1932年,溥仪抵达长春,成为伪满洲国的伪皇帝后,曾招募太监侍候。左思右想下,孙耀庭最终决定前往,并被安排进勤务班。此时的溥仪只是名义上的皇帝,处处要看日本人眼色,加上已与婉容等人关系恶化,脾气变得喜怒无常,太监们动辄会遭到一顿毒打。在这段如履薄冰的生活中,孙耀庭得了肺病,最终第三次出宫,领到500块钱,彻底结束了自己的太监职业生涯。再次回到老家,乡民们以一种陌生鄙视的眼光看着孙耀庭,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你们快瞧,那就是太监!”这让孙耀庭十分难受。加之静海地区的日本侵略者得知他曾侍奉过溥仪,三天两头来找他。孙耀庭生怕自己成了汉奸,便毅然决然地重回北京万寿兴隆寺,与师傅陈泽川一起居住。此后,他也辗转在离职太监扎堆的蓝靛厂立马关帝庙等处生活,最终还成了该庙实际意义上的住持。1948年,北京解放前夕,孙耀庭担任了蓝靛厂“军民联合办事处”的粮秣委员,为解放军筹集到大批粮食和蔬菜,又召集了几十名青年为解放军带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孙耀庭有了体面的职业,他负责全市的寺庙管理,每月工资35元,后来又增加到了45元。抗美援朝时期,他亦曾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带头捐款。在动荡时代,孙耀庭从未拥有过自由与选择的权利。直到垂暮之年,他才真正体会到作为一个人的尊严。20世纪80年代,全国仅剩三位太监——马德清、刘兴桥和孙耀庭。不久后,前两位也相继辞世,孙耀庭因此成为中国最后一位太监,为史学界提供了详实的末代清廷史料。93岁时,他满怀感慨,挥笔写下“国正天心顺,官清民自安”十个大字,借此抒发内心的情怀。1996年12月17日,94岁的孙耀庭在北京广化寺溘然长逝。他的离去,也宣告了末代太监这一带有悲剧色彩群体的彻底落幕。 参考文献:1、孙耀庭口述:《最后一个太监》,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1984年版。2、天津市和平区委宣传部、天津市和平区文化局编:《天津市和平区历史印迹》,天津人民出版社1998年版。3、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晚清宫廷生活见闻》,中国文史资料出版社2000年版。4、贾英华:《末代太监孙耀庭传》,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版。5、信修德等:《太监谈往录》,紫禁城出版社2010年版。6、张仲忱:《我的祖父小德张》,天津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7、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静海县委员会编:《静海运河文化》,百花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8、吉林卫视《家事》栏目组:《远去的紫禁城》,光明日报出版社2018年版。9、溥仪:《我的前半生》,光明日报出版社2022年版。10、张雪松:《清代以来的太监庙探析》,《清史研究》2009年第1期。11、张宝贵:《末代太监“养老院”》,《北京日报》2017年4月3日。12、John Blofeld, City of Lingering Splendour: A Frank Account of Old Peking’s Exotic Pleasures, Boston: Shambhala, 1989.*本文系“国家人文历史”独家稿件,欢迎读者转发朋友圈。END作者 | 伯凌编辑 | 胡心雅  主编 | 周斌排版 | 曲晨溪(实习)校对 | 古月国历好物蓄势、顺势、借势、逆势于危机中寻先机于危局中开新局历史的每一步转折都是危机与机遇的博弈《国家人文历史》团队最新力作讲透中国古代多个关键转折时期新旧更迭的内在逻辑点击下方封面,即可购买↓↓↓“在看”的永远18岁~ 文章原文